“可病房只有一张折叠床,你睡哪?听我的,等爷爷奶奶离开宁城,再来陪我,我一定不拒绝。”覃默说这话时,头上的帽子被大风吹得有些飘,她从文申的口袋里抽出自己的手,整理好帽子后又把手塞了回去。
两人一起走到停车地点不过几分钟的路程,这几分钟的户外时间却让覃默觉得身上很冷,虽然太阳高高悬挂在天上,看起来暖洋洋的,可是覃默感受不到太阳的暖,她只感觉到风吹的寒冷,这样的寒冷让她想不断地靠近文申,想要索取他的体温来温暖自己。
察觉到身旁人的靠近,文申放开相握的手,伸长胳膊,跨过她的窄肩,手掌固定在她的手臂上,揽着她继续前行。
回到医院后,覃默和文申见着了鹿父和鹿母,打过招呼后,鹿父和鹿母都心有灵犀地暗自打量文申,时不时还交换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覃母在聊天中瞥到时钟,于是开始下逐客令,“有默默在这陪我就行了,这个点了,你们也要回家吃饭了。”
“覃姨,我先留下来,待会我去买饭,晚饭过后我再走。”文申有理有据地回绝了覃母下的逐客令。
鹿父鹿母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多待,眼神看了一眼母女二人,三姐这样说许是要和覃默说些什么,于是应下,“三姐,那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语毕还拉着鹿羽一起离开,鹿羽也是考虑到这种情况,把才回到手里没多久的车钥匙又放进了文申手里,“有车回去方便点,以后再还我。”随后顺从地跟着父母离开医院。
鹿家三人离去后,病房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覃母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孩子憋着不说话,才开口打破这低沉的平静。
“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表情啊!愁眉苦脸的,别想那么多。我能看你们两个在一起,也没有其他放不下心的事了,应该开心点,不是吗?”
覃默递给母亲一个怨念的眼神,哪知跌入覃母充满笑意的眼眸里,那一丝怨念被冲散,女孩也对着母亲微微扬起嘴角。
见及此,文申也敛眸浅笑。
存心
晚饭时分,文申果真履行自己所说,替母女二人买饭,提着覃默带来医院的两只饭盒走出病房。
覃母想了会,还是决定和覃默好好说说,“默默。”她喊完便看见覃默抬起微微湿润的眼眸,一时哑语。
她停歇了会,终究还是开口说:“别怪妈妈不和你说,也别怪自己没发现,好吗?”
“妈妈……”覃默趴在床边,轻蹭病床上雪白的被子,“周医生和我说了一些情况……”
覃母抚摸着她的头顶,声线柔和,“他……是不是让你问我原因?”
“嗯嗯……”
“那……你想知道吗?”
覃默抬眸,视线移向她的脸庞,“我……想……”
“查出来的时候,你在学校……咳咳!”覃母一句话还未说完,抑制不住的咳嗽声便从嗓间溢出,覃默赶忙站起身,替覃母拍了拍后背。
几分钟后,覃母缓过来,结果女儿手里的温水,浅抿一口。
“你在学校,在安城,而且你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当时的情况……我们都清楚,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让自己更封闭,本来你就那件事没有走出来,那个时候和你说这样的消息,你怎么能坦然接受?”
“如果那时候我和你说,你肯定会请假回来,可我又怎会允许你丢下学业而回来的呢?其次,就算你回来,也不可能一直落下学校的学业,而且……最重要的是,回来也没有用,不是吗?还浪费你的时间。”覃母和女儿说完不告知病情的原由后,看女儿一帧泫然欲泣的模样,又接着开口。
“周医生也说了不是吗?”覃母放下手里的水杯,拿过一张纸巾,擦向覃默的眼角。
覃母的动作和以前一样,那时的覃默还尚年幼,因为一次测验考砸了,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鼻子。
路过小覃默虚掩的房门的覃母意外听见她的啜泣声,小覃默是一个不轻易哭泣的孩子,覃母想到小覃默今天放学回来就奄奄的,一副心情郁结的模样。
于是敲开她的房门,听到小覃默应声后才打开虚掩着的门,看到小糯团子从被窝里面钻出来,连带出来的还有那张经过小糯团子努力掩饰的脸庞,脸上的泪水已经被小糯团子自己擦得差不多了,可眼尾处的湿润却没擦干净。
她走进覃默的房间,让小覃默坐在床上别动,她坐在床沿,从袋子里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轻柔地帮小糯团子擦去眼角未干的泪水,和此时的动作极其的相似,连覃母的表情都很相似。
“我存心不和你说,存心瞒着你,你又怎会知道?我不接受治疗的原因原很简单,虽然发现的早,但这只是相对于其他同种病人的情况,对于病情来说,却没有那样早。”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就当时的保守治疗,我接受不了,它并不能够给我续多少命,相反我还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既然这样,我为何不优雅的离去,至少保住了体面。”
覃默听到这些,心里钻出一股莫名的愤怒,“那你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吗?治不好我理解,和我说没有太多的作用我也可以接受,但是……还是可以和我说的啊!”
“默默,我当然想过你的感受,最开始查出来的时候真的不好和你说,后来,我知道了你和文申在一起。我心里是安心的,他是个好孩子,那个时候我又怎么忍心再把你拉下深渊?”
“再到前些时候,文申来家里说见面的事情,我就打算等见面的事过去后全部和你说,因为我对文申的家人存在一些保留,若是他们待你好,我便无憾了,能好好的见他。”
每一句话都是关心,每一个字都抨击覃默的心尖,覃默没有出声,泪水却不断流出,在她脸上形成一条条小溪,有一部分从她的嘴角流进口腔,淡淡的咸味扫荡她的味蕾,难以下咽。
“不哭了,默默。”覃母为她撇去脸上的泪水,“每个人都有这么一遭,没事的,都要经历的,妈妈是去另一个地方生活了,妈妈和爸爸还在那里等你?还要你做爸妈的女儿?”
这话不知怎得,竟把伤心欲绝地覃默弄得笑起来,“妈妈……”
她那被泪水浸的湿润的脸颊上出现一个极浅的笑容,干净的眸子里透出迷茫,“不想你说这样的话……”
“那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啊?”覃母进一步逼问。
覃默揪着衣角,嚅嗫着说:“当然愿意。”如果真有下一次,我们一家人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度过。
“愿意就好,可不许你反悔!”覃母说完后眼神瞥到门外的一角,看见了衣角的影子,“不难受了,文申回来的,在门口,去开门?”
“啊?哦……好……”覃默把脸上的泪渍处理好后,起身去打开门,小声问文申:“什么时候买回来的?”
“没回来一会,你就来开门了。”文申走进病房,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桌上,递给覃母一个,留下的一个递给身后的覃默,“这些是打回来的饭菜,我在食堂吃过了,口味还行。”
“多谢文申了,现在特殊时期我随便吃点就行,只要不饿肚子就好。”覃母打开手里的饭盒,精致地吃起来。
覃默愣愣地盯着他,拽了拽他的衣袖,无声的对他说谢谢,文申报之一笑。
临近夜晚,母女二人都催促文申回家,无奈之下,文申只好离开,覃默送他下楼。
“开车小心点,别想心事。”覃默站在车边叮嘱,她的手还文申的手掌心里磨蹭。
文申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知道了……默宝。”
“到家了给我电话,我等你。”女孩眷恋他的眼神,软软的声线幽幽地传入他的耳蜗。
“好,一定给你电话。”
语毕,文申进入驾驶座,驱车离去,最后留在覃默眼底的是车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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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在几天后结束,因为那天鹿羽驾车去古镇把鹿奶奶和鹿老爷子接来宁城了。
鹿奶奶和鹿老爷子看见覃母坐在病床上自然又是一番惋惜加唠叨,覃母也不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不是常人可承受的,她为父母感到伤心难受。
看到这样的情况,覃默和鹿羽自觉地退出病房,把空间留给三位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