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学生想抓墙:老师,您的冷幽默只够冷,一点不幽默。
H大学生学习自觉性很高,余仲曾经的学习自信,考试拿第一的自信,在H大被碾成面粉,身边的同学都太优秀,入校时高考分高于他,入校后学习效率高过他,日常中学生会、竞赛等表现更是超越他。
所以,在所有同学中,余仲做得最好的是老实、听话、勤快,比如他从不因懒惰逃课,也从不和任何同学发生争执,从不会违纪,更从不参与任何社团活动。
这类勤快好同学,当班级学委是最佳人选。同学们很有眼光,大一时就推选余仲为班级学委。
余仲不会主动争取任何学生干部,但被同学们推选出来,也不会拒绝,所以从大一到大三,余仲一直担任学委,帮助老师收作业发作业。
说来也奇怪,他当学委几年,竟然没有一个同学对他有意见,即使是不愿意交作业的同学,也对余仲没任何意见。
临近下课,讲台上的老师课程收尾,问了一句:“班长或者哪一个同学,来负责我们班的作业收发?”说着,他拿出新打印出的班级姓名录,也是上课用的点名册,准备在收发作业同学姓名后面做标记。
班上几个嘴快的同学,七嘴八舌说:“老师,学委负责。”“不是班长,是学委。”
老师刚找到点名册,边翻开,边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学委是哪一位,告诉我一下电话号码。”
余仲站起来,保持一贯勤劳姿态,说:“02号,余仲,188****5861。”02号,余仲的学号。
讲台上的老师,似乎被拔了一根头发,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余仲。
“念、仲”这两个字,出现在人名里,俆伯镛总是很敏感。他曾经有个弟弟,叫“念仲”,被邻居家抱养,后来邻居家搬离,弟弟再也没找到过。这件事是徐家的痛,这些年一直在找这个孩子,却没有任何一点消息。
今天又听到有人名字叫“仲”,徐伯镛似乎又看到一个火星,可以燎原的火星。虽然这些年,总是发生名字含有“念”、“仲”的小孩,最后却不是丢失的弟弟,但这并影响他再次听到,又燃起的内心火星。
一个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向下看,一个站在中间排的学生向上看,两个人目光在彼此的脸上停留。
徐伯镛目光炯炯,他似乎有种感觉,这个叫“仲”的小孩和以往人不同,这个孩子是他弟弟。
这个小孩,不,不是小孩,是小伙子,个子高高的,眉清目秀,嘴唇微抿,额头宽厚,长相似乎和自己还有点像。
徐伯镛一眼审视过后,心中一念过来,很是惊喜。
余仲,目光在老师身上稍纵停留,又很快离开,只是心脏不知为何,紧张的跳起来。他想,自己不习惯和人对视,刚和老师对视,这让他变得紧张。
徐伯镛没有让气氛停留,目光没有错开余仲,继续说:“跟我去下办公室。”
“老师,我们下节有课。”余仲淡淡的答,似乎言语带着点拒绝的歉意。
“那你中午过来,东区501。”徐伯镛紧接着说,没让人有半分拒绝。
下课铃响起,徐伯镛看着余仲点头后,收回目光,又看到点名册,追问了余仲一句:“你电话号码多少?”
“188****5861。”余仲说着,徐伯镛记录在点名册本上。
临走,徐伯镛又一次提醒到:“记得过来。”
***
徐伯镛对余仲说的东区楼,是实验室最多的地方,那里每一个实验室里的设备,都是百万起步。东区的楼上,也是海洋学院老师办公的地方,二三楼是行政类办公室,四楼网上是科研类老师办公室。
相对其他学院,海洋学院老师办公空间更大,科研老师都有自己独立办公室。
徐伯镛刚入职H大不久,现在还是一名讲师,正在申请副教授职位。他曾在国外深造和工作,去年决定回国工作。
而H大的海洋学院院长是他以前老师,所以随着H城的优秀人才引进计划,来到H大工作。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个城市,能找到丢失多年的弟弟。
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的意外和惊喜。
徐伯镛想到这些年,自从弟弟找不到后,每逢年节或者弟弟生日时候,都是母亲最痛苦的时候。母亲是个很独立女性,骨子里带着偏执和主见,但却在把孩子送人并再也联系不上后,变了样,她一直无法原谅自己当年送走弟弟,也从未断过思念,甚至早些年会不由自主的哭泣,会悔恨。
随着年龄的增长,母亲变得越来越柔软,对弟弟的思念变成了叹息和转化为肝病。
想到刚刚过去的新年,母亲一次次的叹息,和逐渐无法遏制的肝病,徐伯镛恨不得立即找来余仲,确认身份。
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徐伯镛,似乎想起什么,他下到三楼楼来到行政办公室,找到相关老师,掉来余仲档案。
余仲,男;民族:汉;1992年6月6日生。
家庭住址:W省广安县富裕乡余家村8组。
家庭成员:父亲,余连海,农民。
徐伯镛看过余仲简介后,微微皱眉,他家曾经找过弟弟,最终是在浙江省的一个地方丢失线索,而余仲是W省,和浙江省都不是一个省份。
余仲出生年份和他弟弟能对上,月份和生日却对不上。
余仲家庭成员也只有父亲一人,母亲呢?
徐伯镛微皱眉头,继续往下翻看。
档案里还有余仲的学习成绩和在校表现,看得出是个勤奋努力的人,学习成绩不错,所有老师给的评语似乎都是“勤奋好学、尊敬老师、明礼守纪、成绩优秀、品行端正……”之类的评语。
老师给的建议多是:“多问,多与同学沟通,要积极主动……”看到这些,徐伯镛心理一笑,这余仲,还是个闷葫芦,不喜欢主动与人沟通。
由于档案无法带离档案室或者复印,徐伯镛站在档案室里把余仲简历仔细看了看,默默记在心里。
回到办公室,徐伯镛竟然觉得两节课时间尤其长。
心中的紧张、期待、惊喜、兴奋越来越烈,他缓缓气,给家里打个电话。
例行的和妈妈问好,问问妈妈身体如何,并没有说更多。只有母亲好奇的问:“你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徐伯镛借口解释:“下午有会,晚上有约,只有这会有时间。”
他本想和母亲聊点关于弟弟的事情,但怕引起母亲伤心,也怕余仲不是寻找多年的弟弟,让家人空欢喜一场。
徐伯镛心理清楚,他母亲身体,不允许受到更多刺激。
徐伯镛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
再想到余仲,他很清瘦,但看得出来,是个大骨架的人,而且长的也更高大一些,根本不像是山水较多骨架偏小的W省人。
再猜想,余仲的出身月份可能是后期上户口时更改,否则怎么会那么巧,6月6日的生日,这生日太过吉利。
想着想着,下课铃响起,学生们经过四节课,到了去食堂吃饭时间。
徐伯镛没有吃饭,他守在办公室,不知道余仲是吃好饭再来,还是直接来他这里。
如果没经过刚刚的冷静,他一定会给余仲打个电话,把人叫来,先问清楚再说。因为,他心理找到弟弟的心太急切。
但经过冷静,他知道,着急归着急,这事情却高调不得。
余仲是个好学生,“好”在接到老师命令,他会放弃吃饭,先来老师办公室见老师。
余仲穿着厚厚的黑外套,不是羽绒服,是价格更划算的棉服。走到501办公室门口,门开着,没等敲门,已经看到徐伯镛老师示意他进去。
“冷么?”徐伯镛先问,他看着余仲厚重的外套。
“不冷。”余仲答。
徐伯镛似乎看出余仲紧张,故意开玩笑:“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一个在北方寒夜里四季如春,一个在南方艳阳里大雪纷飞。冬天有暖气的地方,都不冷。”声音不大,语速稍快。
这样的徐伯镛和上课时的老师,在余仲眼里看来,仿佛是两个人。经过今天的两堂课,徐伯镛给他印象是刻板、教条、冷硬,但博学多才,知识渊博,很专业等印象,现在却是有点温度,有点平易近人,让人有点亲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