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情与我愿(57)
江敏洲拿起桌子上的签字笔就往儿子坐处上砸,“少给我在这里扮演什么深情人设。”
“这还不是您教的好啊。”江随身形一闪,灵巧地躲过。
“谭爷爷去世都多少年了,没见过你有多怀念他。”江敏洲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眼神狠厉,面前站着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儿子。
江随直迎上那束目光,拍了拍衣服站起身,一手插进裤兜里,“到底是对谭爷爷尊重敬爱,还是对谭阿姨旧情难忘,您心里最清楚。”
当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清晰的东西落地的摔打声。
江敏洲从前是暗恋谭桐的,现在要说有多么爱也是不可能。当他知道了李良鸿和裴秋安的事儿后,也没因为李辜负了谭桐而生气,倒是很窃喜——你嫁给了别人不照样没有幸福,现在不照样要闹到离婚。
只是得不到的白月光,随着时间的积累越来越清亮,现在人到中年,更加对年轻更加怀念。
江随慢慢吐了一口气,这个秘密知道也就他了,要是何灿也知晓了,估计会疯掉吧。
晚上,江随去看爷爷,陪老爷子下了会儿棋。
客厅里摆着红木雕花的家具,棋桌旁是一张大理石圆桌,上面陈设着一套博古细瓷杯碟,还摆着几只剪下来海棠。
老爷子的腿边放着一本中华书局影印版的《资治通鉴》,上面有他做的笔记,这么多年已经被翻得很旧了。
“唉,我觉得您这小儿子最近是越来越看不惯我了。”江随思忖着放下一个白子,“从汉惠帝刘盈到爱新觉罗胤扔,这自古以来,皇太子就没有多好的下场。”
太子不是好当的,你要做的比兄弟们都出色,又不能强过老子,和大臣们的关系还不能太亲近了。
老爷子声音还挺洪厚,瞥了他一眼,揶揄道:“听这话意思,你这是要篡位夺权呐。”
江随嘿嘿一笑,“哪能呢,我哪里能斗得过他那老狐狸,我走的路还没他走的桥多呢。”
“所以想拉着我跟你一块儿。”
“那是不敢扰您清闲的。”
江老爷子的围棋原本下得就很不错,退居二线以后最多的娱乐就是围棋了,江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爷爷笑了笑,“谁叫你是独生子呢,谁叫他不能长生不老呢,你爸看不惯你也没办法。”
“这是实话,怪不得不少皇帝都想长生不□□随眨眨眼,玩笑道:“你说你这个小儿子,他万一在外面有什么私生子,到时候拉出来给我打擂台,那可怎么办啊。”
“那你可得小心点了。”
“这不还有您老在呢,隔代亲呐。”江随笑得有几分谄媚,江老爷子见他心思也不在棋盘上,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江老爷子不绕弯子了,放下棋子干脆问道:“你和那个李良鸿的女儿是怎么回事儿。”
江随动作一顿,笑容缓缓在嘴角荡开,声音也轻柔了一些,“爷爷,那是你孙媳妇儿。”
第51章
这种话从江随口中说出来,江老爷子还是很惊讶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孙子,慈爱的笑了笑,然后很轻的哦了一声。
“哦?”江随对他的态度相当不满,“您就没有别的反应了?”
“我有什么反应,该有什么反应。”
江随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了,“反正您的这种反应就不对,哪天我弄出来一孩子,您也这样不冷不热的?”
眼见着江随将一枚白棋子放下,江老爷子勃然大怒,把手里的黑棋子随意丢在棋盘上,“你下得这是什么东西,不下了,不下了,不仅一点长进没有,水平还越来越差了。”
江随本来就不想下了,这样正好遂了他的心愿。他扶着爷爷站起来坐在一旁的软椅上,嘻嘻地笑着:“我就这水平,一直比您都可是差远了,您犯不着生气啊。”
江老爷子的拐杖敲了几下木质的地板,带着年代感的梆梆梆闷声响起来。
他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道:“找个什么时间,把你那小女朋友带过来给我瞧瞧。我觉得就见过她一次面,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印象里倒是挺闷一孩子。”
“那不叫闷,怎么能叫闷呢。”江随也给自己拉了椅子坐他旁边,“你不整天说年轻人要少说多学多做,她就是这样的,闲话少说,这能不好,多好啊。”
江老爷子一下子就想到了已经去世十几年的老伴了,那也是个全心全意维护自己的女人啊。
他们那个时代处个对象不像现在这么麻烦,因为他父母去世的早,没有人给他安排婚事,本身的性格也不是开朗活跃的,二十大多岁了都没和几个女同志说过话。
后来,组织里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对象,两人处了一段时间,觉得还处得来,就结婚了。一起手拉手走过几十载风风雨雨,是亲人,是爱人,也是战友。
江老爷子笑了笑:“这都没进一家门呢,就一个鼻孔出气了。”
江随也笑了,那样子看着好像还有点羞涩,然后他又叹口气,煞有介事道:“不过我爸啊,他不喜欢人家。”
“为什么?”爷爷拿起一旁的报纸,随意地上下浏览一遍。
“就因为李良鸿呗。”
江老爷子哼了一声,“我看是因为谭桐吧。”
“……您怎么知道?”江随诧异。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江老爷子合上报纸,慢条斯理地回答:“当初谭桐结婚的时候,你爸坐在外面坐了一夜,还抽了半盒烟,那会你妈正怀着你。”
谭桐也是算是在他面前长大的,就是挺简单的一个小姑娘,他的这个儿子心性复杂,有时候思考的角度也很极端。
江随出神了几秒钟,随后玩笑道:“那你怎么不帮江敏洲同志一把?”
“我为什么要帮他。”江老爷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推开孙子准备扶上去的手,拄着拐杖慢慢移到窗台前。
院子里的桂花已经开了,花香是淡淡的,沁人心脾的。
他说:“说来也奇怪,结婚的时候,你妈不大愿意,你爸也不大高兴。不过你爸妈结婚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从来不插手孩子的婚事儿,能过就过,过不了再离,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大喘了一口气儿,又继续道:“你爸他也是活该,明明是各取所求了,还装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这就是典型的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什么东西。”
江随始终站在他身边,胳膊小心翼翼的护在他身后,就怕他万一站不稳。
拿自己儿子这样做比较,也是没谁了。江随沉默不语,以他的了解,父母的这段婚姻里,不高兴的好像只有何灿,最高兴的便是舅舅了。外公的一些观念是封建传统的,在南乔这么多年,江随见识到他多少有点重男轻女。
只是当他见识过父亲的情妇以及母亲的小男朋友后,有些无奈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都随他们吧。
“你妈那个人,我也不好说什么。”江老爷子接着上面的话,深深道:“不过父母跟子女的战争,赢得往往还是子女。”
***
江随回到家打开门,屋子里的灯光微弱,他以为秋安已经睡觉了,动作更加轻了。在玄关弯下腰换鞋的时候,才从下面的缝里看到客厅里裴秋安的身影。
她背对着江随坐着,胳膊撑着脑袋,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看的如此失神,家里进了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江随不作声,脚步放得是又轻又慢,一点点地靠近裴秋安,在大约一米外站住了。裴秋安穿的是一件极单薄的蓝色睡裙,夜里有点冷了,上面披了件薄薄的坎肩。坎肩松松垮垮的,一边的吊带暴露在外面还能看到。
因为开得是最弱的光,裴秋安的身影自动带上一层柔光,让人不免想到了西方神话故事里的天使圣母。江随看了她那一动不动略有痴呆呆的样子,心里也柔和极了。
他继续慢慢挪过去,一只手放到了裴秋安肩头上,她猛地回头,双手因为惊吓而抖了下,原本躺在手里精致的小盒子就掉落在桌子上。
而裴秋安刚洗过澡,那模样如海棠着雨,芍药笼烟。
江随被这幅美不胜收的风景晃了眼,几秒种后才回过神来,用虚握的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一下,不过是欲盖弥彰。
他拿起桌子上的盒子,“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