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章此刻正坐在厅里八仙桌旁喝茶呢,抬眼看到昊富畏手畏脚地走进来,又看见昊富提着的一袋子馒头,顿时就沉下脸来,“昊富,你当我是叫花子呢?”
昊富赶忙解释着:“不是,大伯,邻居都说咱自家馒头房蒸的馒头吃着香呢,送几个您和大娘尝尝,再说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带的。”脸上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心跳加快,汗水也流了下来,尴尬地站在当地。
马玉章指点着昊富:“昊富,不是我说你们爷俩,真没有像你们爷俩这样行事的。前几年你爹跟我竞选村主任按说也没有什么,可你父亲不该鼓动你们曲家人都不给我投票,庄里乡亲的面子上我也忍了,王八蛋,千不该万不该竞争不过我就到镇上举报我花钱买选票……”
卫国母亲在旁边看不过去,赶忙替昊富打圆场,“大人的事你朝着孩子嚷嚷啥,昊富一个老实孩子咋知道这些事情……”
不等卫国母亲说完,马玉章就朝着她吼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啥,滚里屋去。”卫国母亲无可奈何摇摇头,又看看昊富没再言语。
马玉章继续数落着昊富:“你媳妇生孩子,我家卫国从部队捎回来一大堆玩具呢,我实心实意给你们送上门,腆着脸巴结你们爷俩,冷脸贴着热屁股啊!你家开馒头房连屁也不放一个,我去看看吧,你们一家人看也不看我一眼,成心晒我干鱼,他妈的是你爹不懂事还是你不懂事?眼里还有我这个村主任吗?”
昊富浑身燥热紧张得双手冒汗,声音低低地解释着:“大伯,你去那天我看到你了,人太多没来得打招呼呢,你已经走了。”
“还成了我的不是了?你小子还没发达呢,真挣大钱了眼里还有谁?”马玉章几乎咆哮起来。
昊富满脸羞愧差不多要跪下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也不好就自己走开,正事还没办呢。
马玉章骂够了,一脸蔑视的表情,“说吧,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昊富赶忙道:“大伯,村主任,前几天镇上工作人员来了,开馒头房要申请营业执照,走的时候留下一张表格,我填好了,让村委会盖章后交给他们审批,我来找您给盖个章,我好送到镇上办理营业执照和纳税证明。”
马玉章越发蔑视的眼光,“昊富,你不说我还正要找你呢,邻居们可有反映了,你家里整天机器轰鸣,吵的老人白天黑夜睡不着觉,也影响人家孩子学习,再说了就你那个小院子,整天人来人往的,食品卫生安全也是个问题,有个传染病啥的我要为村民负责啊。”
昊富一时无语,还真没想到邻居们会有反映这一层。按说不会呀,自家独门独院的,唉!一时也想不清楚。正在发愣呢,马玉章又道:“你先回去做做邻居们的工作,盖章的事以后再说吧。”说吧就习惯性地端起了茶壶。
昊富知道,古代当官的端茶壶那就是送客了,昊富垂头丧气的回来,到家了才看到一袋子馒头还在手上提着呢。
曲怀忠一只手夹着烟卷,“昊富,他这是难为咱家来,估计多半还是为了村主任选举和我举报他的事情,再加上看咱挣钱他眼红了。咱院子是不大,可也是独门独院,碍着谁家的事了?离咱家最近的就是你怀宝叔了,他肯定不会去村里反映,我再跟附近几户老邻居们说道说道,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家,也不会为难咱的,你过几天再去找姓马的。”
吴霞抱着小娜在一边看着昊富,“不是我说你,有你这样拿馒头求人办事的嘛?你就不能买上两瓶好酒两条好烟?”
昊富想想吴霞说得有道理,嘴里却嘟囔道:“还不是为了省钱吗?我和卫国是同学,都不是外人,再说了全村人都说咱家的馒头好吃呢。”
曲怀忠欲言又止,最后一狠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不行先干着再说,我就不信姓马的能把咱们怎么样。”
吴霞逢大事到底有些远见,“还是小心些吧,尽快想办法盖章到镇上办好经营许可证才放心。
过年了
转眼春节来到了眼前,农村人过节的习惯是做好大量食品储备,整个正月里少动不动烟火,亲戚好友带着礼物相互看望.自然节前对馒头的需求量大增,昊富和吴霞忙忙碌碌一个月,说昏天黑地一点也不为过,却是累并快乐的,毕竟生意黄金时光大把的钞票到手了。
年前两天才停止了机器轰鸣,昊富先给新亮父母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年货,鸡鸭鱼肉蛋样样俱全,也送去了足够整个正月吃的馒头。这才开始自家准备年货,馒头是现成的,吴霞已经留下了几十斤,手里有钱了,最后一天昊富携手吴霞,在左邻右舍羡慕的目光里,喜气洋洋赶着到镇上的农贸市场,却又不紧不慢地逛了大半天,赶在收市前买回了新鲜的足够数量的猪牛羊肉新鲜蔬菜,第一年也是第一次心满意足的过年。
彩云和彩凤年前二十九也暂时放下了书本,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了。大年三十晚上,吴霞和彩云彩凤一起包好水饺单等下锅,昊富煎炒烹炸超水平发挥做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曲怀忠又催着昊富摆好了好长一挂鞭炮,可笑胆小的昊富划着了火柴却点不响鞭炮,急的吴霞一把推开他,抓过火柴盒抽出几根只一下就鞭炮齐鸣,辞旧迎新,一家六口人在北屋厅里搅面机旁边放好了小圆桌,自昊富母亲离家出走后久违的家庭欢乐又萦绕满屋。
曲怀忠看着孩子们难得高兴,几杯酒下肚脸上红扑扑的话也多了起来,看着吴霞又看着彩云彩凤,“说实话我有些偏心,不敢耽误你们两个学习,对不起吴霞,这一年来劳累你哥和你嫂子了,你们两个将来可要好好地善待你嫂子。”说着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从吴霞怀中接过小娜放在膝盖上,爷孙俩开始玩耍起来。
彩云彩凤开始为晚上谁哄着小娜睡觉吵得不可开交,女性天性温柔慈爱的一面,可是吵过之后躺在床上,姐妹俩却又相对而笑默默无语,其实就是一张床,小娜满嘴牙语躺在两个人中间,彩云戳戳胳肢窝,彩凤拍拍小脸蛋,姐妹俩亲亲热热高高兴兴逗着小娜玩耍了大半夜,天快亮了姑侄女三人才迷糊过去。
小娜不在身边,吴霞和昊富听着外面激烈的鞭炮声,也是难得放开了一次,紧紧地抱在一起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激动过后吴霞抱着昊富又满足了好一阵子,仍是毫无睡意。一年多了,麦子面粉馒头成天在眼前晃,两个人伴着机器轰鸣声已经像牵线木偶一样没有了感情和激情的交流,很长时间这对年轻夫妻已经没有夫妻性生活了。
意犹未尽,两个人躺在床上,盘算着今年的收入,粗算下来,收入还是非常可观,两个人都很有成就感,也开始畅想明年得幸福生活,照这样再干上几年就能另找地基盖新房子了。
吴霞又想起了一件事,迷迷糊糊地看着昊富,“年前太忙就忘了,明天你起来拜年的时候,拿上两瓶好酒两条好烟,早点到村主任家去一趟,也是替卫国看看老人,趁势就把章盖了。”
“好的,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昊富答应下来,刚才活动累着了身子,扭头就睡着了。
大年初一家家都起的晚,上午差不多十点太阳升起老高了,大人孩子才开始走上街头,陆续挨家挨户拜年。尽管吴霞对两位妹妹年底下没有搭手帮忙意见很大,关键时候还是识大体顾大局,体现了当嫂子的风范,早上起来给了彩云彩凤每人二百元钱,要知道那时候的两百元钱,一个学生一年紧巴巴地花销也够了。
昊富赶忙先提着烟和酒赶到马玉章(卫国)家,大门却锁着,问了周围邻居才知道,主任一家节前受部队邀请到队伍上陪儿子过年去了,得过了正月十五才回来。昊富顿时怅然若失,后悔不及,早知道给卫国捎点年货也好啊!
彩云和彩凤陪着小娜这个亲侄女,在家里疯玩了几天,刚过了正月初五就都开学了。很长一段时间,小娜晚上睡觉前、早上睁开眼睛就哭着找姑姑,吴霞无奈地叹口气,“亲真不是买来的!”
喝酒唱歌看花灯踩高跷玩信子闹元宵,庄稼人一直热热闹闹地过完了正月,年味才渐渐淡了下来。接下来春耕农忙就又开始了,新年新气象,有些家庭就开始忙着翻盖住房整修院落。昊富手里攥着一把钱,也想着彩云对他说过的话,就和吴霞商量,又跟父亲商量想先翻盖一下杂货间,顺便在墙上开个窗户透透气见见阳光。但是曲怀忠和吴霞都表示了反对意见,生意刚红火起来,长时间停业容易断了财气。再说翻盖杂货间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善居住条件,不如再干上几年,积攒下钱另找地皮盖几间新房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