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富:“你看年底了馒头需求量挺大,生意挺挣钱的,我和你嫂子还有爸爸紧着做也供应不上,要不你干脆寒假休息几天,帮帮我和你嫂子?”
彩凤抬着头:“哥哥,自从咱家开了馒头房,就没有安静过。我关在小屋里用功,院子里的声音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精力一点都集中不起来,我都快抑郁了。一年来名次已经下降了很多,别的同学寒假都在用功呢,我可不敢再耽误时间了。”
昊富没有再言语,彩凤接着道:“哥哥,你留心着咱爸爸的身体吧,你和嫂子光顾着蒸馒头,也不看看爸爸累成啥样了,可是一天苍老的一天了,又成天住在密不通风的杂货间里,想想就让人难受。”
昊富抓抓头发,“是,我都知道,等挣钱了咱另盖几间大房子,可是年底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又不好到外边雇帮手,你姐姐彩云快放寒假了吧?”
彩凤白了昊富一眼,“你还说呢,家里这个乱样子,她根本就静不下心来学习,只好在同学家借宿,时间久了自然不方便,这学期就住校了。”
昊富道:“住校要交住宿费的,再说要带干粮,她怎么没告诉我呢?”
“你问她吧。”彩凤说着话背起书包就出了家门。
看着彩凤的背影,寒假留在家里帮忙是不可能了,又想还得抽时间到学校去看看彩云,顺便给她送点钱和吃的去。
正在胡思乱想呢,院里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都穿着公家制服,浑身上下整洁利索,一看就是吃公饭的。男的三十来岁的样子,黑红四方国字脸盘,浓眉大眼,浑身上下透着干练威严。女的二十来岁,又黑又亮的披肩发,白白净净的面皮,五官端正,贤淑之中透着优雅,斜肩挎着一个人造革的文件包,背带从双乳峰间穿过,高低分明,浑身上下错落有致,很清纯的一个姑娘,给人无限遐想。
昊富赶忙迎上去还没搭话呢,男的已经开口:“你是曲昊富吧?”
昊富热情地点点头,“我是曲昊富,你们有什么事吗?”听到声音曲怀忠也赶忙从低矮的杂货间迎了出来。
女的指着男的,“这是我们工商所王所长,我姓张。有人反映你们家开馒头房没有办理营业执照做税务登记,举报馒头房经营环境不符合卫生要求,今天我和我们王所长过来核实一下情况。”
昊富赶忙道:“疏忽了,刚开张时不知道要办理证件,后来知道了一忙起来还没顾上去问呢,一直想着去办理呢。”昊富实话实说。
王所长看着小张,“你院子里屋里检查一下,看看卫生方面符合开办条件吗?”小张姑娘答应着进了屋。
王所长却又盯着曲怀忠空落落的右臂,“老人家,您这胳膊是负伤还是意外伤害?”
曲怀忠叹口气道:“一言难尽,你是吃公家饭的领导干部,你来给咱评评这个理,我是给村委会打办公桌受伤丢了胳膊,算不算工伤?”
王所长考虑着道:“为集体干活负伤,当然应该算工伤。按照规定村里要给予一定数量的医疗费补助和必要的生活补助,当然,这要依据当时受伤的具体情况来定。”
曲怀忠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你说话在理,不愧是领导干部。你看看我这个家,破败成这样,都是因为这条胳膊拉下饥荒拖累的,可是村里连个毛都没有给我。”
王所长听他说话气喘看他满脸通红,感觉他和村里没有处理好关系有矛盾,自己不了解内情也不好立即就评判什么。
“老哥你不妨多跟村委会特别是村主任反映几回,都是庄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相信会有办法解决的。”
曲怀忠道:“都是村主任马玉章干得好事。这个王八蛋官报私仇,就因为早几年我跟他竞选村主任时他花钱买选票,我到镇上反映了他行贿的情况,他就一直对我耿耿于怀打击报复。”
正说着呢小张走了出来,对着王所长耳语道:“存在不少问题,至少熟馒头和刚收的生麦子一块存放,生熟不分,这样不能保证食品卫生。再说也没有专门的销售区域,人来人往都在屋里,食品卫生就更不能保证了。
王所长看着曲怀忠父子斟酌着道,“这样吧,按照规定馒头房要先停止营业整顿,待下次检查符合卫生条件后才能再继续经营。考虑你们家的实际情况,我看就先干着吧,先想办法把生麦子熟馒头分开地方存放,这是必须要做到的,食品卫生关乎老百姓的安全健康,一点也不能马虎,还有就是要尽快到镇政府补办经营手续,再说办理手续也不麻烦。”
昊富一一答应下来,王所长最后看着曲怀忠,“老人家,你的不幸我记在心里了,有机会给你反映一下。”说着从提包里拿出一张表格递给昊富,“你按照要求填写全内容,到村委会盖章后送到镇政府,我尽快给你批下来,按照规定无照经营可是要罚款的。”
昊富接过来一看内容不复杂,连连点头,“好的,我马上就能填好,明后天找村委会盖章后尽快给您送过去。”
曲怀忠趁机会到屋里,一只胳膊端着几个馒头出来,“王所长和张同志,尝尝咱家的馒头,满口喷香呢,一点也不输给大厂食堂做的馒头呢!”
王所长看曲怀忠热情,也没有客气,就拿了一个馒头一分二,自己一块递给小张一块,“味道不错,谢谢老哥了。”
小张姑娘望着昊富,有些不放心又叮嘱道:“王所长说的话你都记好了,要抓紧时间补办好手续。”
昊富一叠声地答应着。
盖章端茶
这天下午馒头房忙活得差不多了,昊富嘱咐吴霞把机器清洗出来,自己赶忙提了一袋子馒头,又带了一坛子咸菜,特意又到村里小卖部买了一大包火腿肠,来到了彩云就读的中学,其实也是他的母校,怕碰到熟人,昊富故意磨蹭到天黑才进的学校。
整个校园教室里空空荡荡得一片静悄悄,一排宿舍里只有彩云一个人在静静地看书,看到哥哥进来,惊喜地赶忙站起来,“哥,你怎么来了?”
昊富看看冷冷清清干冷干冷的宿舍,桌上的一摞书和几个馒头几个腌咸菜疙瘩,既心疼又满脸愧疚,“彩云,我这一阵只顾着馒头房了,你住校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
彩云低着头,眼角湿湿地看着地,“哥哥,你不要怪我,家里实在是太吵了,其实我一点也不怪你们,你和嫂子比我辛苦多了,谁让咱家穷呢!可是我不想活成你们现在的样子,除了考学又没有别的办法别的出路好想,放假了只好躲在宿舍里看书……”
昊富本打算说服她回家帮几天忙,看彩云这样懂事,话就实在说不出口,“彩云,家里不像你说的那样了,现在也存了一些钱,有啥需要你尽管告诉我,不要总是苦着自己。”
说着掏出几十元钱,“哥是过来人,学习费脑子累身体营养一定要跟上,再说还有一年时间呢,身体累垮了学得再好也没用,你自己看着买些补品吧。”
彩云眼含泪花推让着,“不用,哥,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昊富难过地摆摆手,怕控制不住也流下眼泪,急忙出门口,“我不耽误你学习了,记着有啥难处跟哥说。”
彩云追了出来,“哥,有了钱就翻盖一下房子吧,爸整天住在杂物间,我看着难受!”
……
从学校回来后次日上午,昊富提着满满一口袋馒头,又是特意到村里小卖部买了两大包鲜奶,鲜奶和火腿肠那时在农村都是稀罕食品,对于一般的家庭来说还属于生活奢侈品,来到村主任马玉章家门口。
宏伟的门楼气派威武雄壮,门口蹲着两只雕刻得活灵活现的石狮子,张牙舞爪地盯着昊富和他手里的袋子。卫国参军以前那几年,昊富时常过来找卫国玩耍,那时候大人孩子都还随便。卫国参军后特别是卫国父亲当上村主任以后,昊富就再也没有来过,看着马家院落的变化,昊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在踌躇间卫国母亲走了出来,昊富赶忙上前打招呼,“大娘,我是昊富,大伯、不,村主任在家吗?我想找他给我盖个章。”
卫国母亲亲切地看着昊富,“你这孩子,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进来,你大伯在家呢,刚才还说要到村委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