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味橘(40)
“抱歉有什么用,你已经打扰了,又想一声不吭地把人甩开吗?”
“三番两次这样,你以为我能忍你多久?”
江延唇边的笑意越发嘲讽薄冷,揪着她不放:
“真有什么事,你最好现在当面说清楚,之后再故意钓我上钩,我态度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不用了。”
池慕淡淡拒绝,回归陌路人应有的态度:“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你放心。”
“有没有交集,是你能保证的?”
“我连出来滑雪都躲不开你,你以为你以后就不会有机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别忘了,我是森海股东之一,算半个决策人,颁奖晚会我也是要到场的。”
“你能做出什么保证,让我到时候看不到你呢?”
彻底剥除发小这一层关系,江延本身其实是一个任性凉薄,喜恶分明的娇气大少爷。
从小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他不喜欢,就会厌恶到连自身视野都不想触及,哪怕一丁点。
池慕一度很熟悉这种对待,因为很早很早以前,在两个人还很小的时候,她也是被江延讨厌的那无数中的一个。
“我可以退赛。”
这样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森海杯颁奖的典礼上,连晚会都没有资格进去。
池慕保持着一贯的温和,即便江延的要求过分又不可理喻,她也能忍受,并且做出十倍乃至百倍的让步。
她作为森海的签约作者,按照合同上所写的条款,其实有参与站内公共活动的义务,如果无故退赛,势必就要承受一部分高额的违约金。
但她轻描淡写地就说出了这个答案,仿佛违约金根本不存在一样。
“退赛?真不愧是个好主意。”
“你心里是不是还想让我为你鼓鼓掌,夸你心够狠的?”
江延忍耐着脾气,脸从刚才便蓄着阴沉,直到她一开口就要退赛,终于控制不住爆发了。
池慕料到了一切,却没料到江延会是这种反应。
她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傻傻地跟他对视,一时迷茫无措地都不知该做何反应。
江延一下子撕破脸,虚伪的耐心彻底告罄,趁着池慕傻了,狠狠地威胁她:“还不进来,非要我抱你才肯进门是不是?”
池慕听到这句明显火大了的话,吓得微微睁圆了眼睛,神情有点慌张,下意识想后退,却迎来江延的又一次威胁,语气明显寒冷了一个度:
“你还敢跑?”
池慕停在原地,在他的盛怒威胁下,不敢再乱动了,稍刻,才试探着往前一步,谨慎小心地走到了门口。
江延给她让步,等把人成功圈进屋子了,才稍微克制住心头脾气,重重摔上了门。
9001室内的环境不同于普通的酒店房间规格,是一方欧式风格浓郁的总统套房。
宽敞的客厅里铺了一张巨大的地毯,花纹精美繁复,整体色泽偏象牙,与巨大落地窗前的茫茫雪景,彼此相映,各自美不胜收。
客厅仿照欧洲,有壁炉,柔软的家庭式沙发,担着毛毯的摇椅,书架茶具一应俱全,整体看起来异常的富有生活气息,而不像是一个寻常又冰冷冷的酒店套房。
“坐下。”
江延以命令的口吻冷冷道。
池慕只能乖乖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
“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再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的,今天你就别想走了。”
江延坐在她对面,往后一倚,屡试不爽地威胁他。
“我没有顾左右而言他。”
“我以为你已经不想再理我了,所以,不想给你更多的添麻烦。”
池慕反应慢了好几拍,这时候才回味过来,发现江延并没有真的要跟她绝交的意思。
她一时又很无措,欣喜着想解释,却忍不住观察着江延的脸色,确认他的神情没有再变化,反复斟酌才开了口。
“不想给我添麻烦?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想让我开口求和?”
“我要是不肯低声下气,你就能没有负罪感地再甩我一次是不是?”
江延露出冷笑,继续怼人,什么难听话都敞开了说,一副完全不买账的样子。
池慕无言以对,默了一默,只能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想怎么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能消气。”
“……”
面对池慕破天荒的低姿态,江延刚开始不抱任何期待,已经准备好又被她气死一回了。
但希望骤然落空,让他微微一愣,刹那间只觉得自己该死地幻听了。
等他思绪回笼,一点点反应过来,眼里逐渐布满疑虑和不敢置信:“你说这话,是认真的?”
“嗯。”
“随便你怎么骂,等你觉得气消了,我再走。”
池慕满脸诚恳地邀请他发泄怒火,态度良好的挑不出一点瑕疵。
“我不想骂你,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不跟我和好,一切免谈。”
江延脸上神情刚松动了半秒,又恢复原状,态度冷酷地提出条件,不肯放松一点底线。
“……你还想跟我做朋友吗?”
池慕听到这里,对他察言观色,心里又隐隐有了一点底气。
“不然呢?你以为我折腾那么多次是为了什么?”
“还要被你误会成只想跟女人上.床的渣滓,池慕,你真了不起,不经历这一遭,我还真不知道你也是用有色眼镜看我的。”
池慕无可辩驳,对于他的指责全都认下,慢慢地一一道歉,眼里露出愧疚:“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想你。”
“……”
江延本来还抱着怀疑态度,觉得池慕没那么容易回心转意,但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生生把他给弄得不自在了。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和好吧?”
江延一张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化,目光逐渐卸去冷漠疏离,不知不觉恢复了本色。
“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之前的一切都是我误会了你。”
“让你生气,我很抱歉。”
池慕没先说答不答应,但态度已然分明: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以为你一声不吭去了国外,所以才很生气,一直到刚才,陈先生偶然跟我提起你的事,我才知道……你不是故意要消失的。”
池慕并不擅长作为指责的一方,在谈及为什么要跟江延绝交的细节上,措辞十分委婉,而且因为难以启齿,从头至尾都没有说出自己曾经喜欢过他的事。
但仅仅是这些细节,就足以让江延心神震颤。
他像是觉得可笑荒唐,几乎不敢置信,定定瞧了她一眼,才一字一句顿挫,沉重质问她:“出国的事,我怎么会不告诉你?”
“我发过信息给你,打过电话给你,还去学校找过你,可是李崇文那个孙子,跟我说你和他在一起了,让我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你。”
“还说,这是你的意思。”
“我只想问你,这是不是真的?”
江延说着说着,眼里盛满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情绪,摇摇欲坠与仿徨失措都被他隐藏的很深,但仍然掩盖不住,悲冷的气息从眼底一点点泄露出来。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我真的没有、”
“我发誓……你让我发什么毒誓都行!”
池慕被他的一通质问弄得方寸大乱,慌忙想自证,可是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根本回忆不起来当初的任何细节。
甚至,她对李崇文这三个字的认知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只记得……记得他是个很热心的人,因为是一起学画画的,所以经常帮自己忙。
后来……他还帮自己给江延送了情书。
当时池慕很感激他,特别是在他告诉自己江延出国深造,即将订婚的消息时,又出言安慰她说:
普通人自有普通人的一套生活规则,即便是喜欢一个人,也要学会衡量自身,看自己是配得上对方,还是配不上。
江延那样的人,是池慕努力一辈子都够不到的存在,她其实不必因为被拒绝而感到伤心难过,因为能拥有这一段难忘又特殊的青春,已经是一件幸事。
勉强想起一些细枝末节又关键的记忆碎片,池慕醍醐灌顶般,一下子想到了毕业前的某次大整理。
那时候已经考完试,她收拾完东西正准备去找江延,踌躇想着要如何告白,没想到手机误落在了教室,于是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