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货色(13)
她没有去招惹他
予川站在她家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抬起指尖，按下了四位数密码。
之所以犹豫，是害怕四位数字输入之后，随之而来的，会是错误提示……
好在，听到了那声清脆的门锁转动的声音，紧接着，门开了一条缝隙。
门缝里是一片黑暗，他不禁想起之前那次，她外出打麻将，他也是坐在里面，等着她回来。
那次他原本不打算开灯的，可屋子里实在太安静了，到处都是她常用的香氛的味道，可就是看不到她的人，那种滋味，着实难捱，最终还是按下了灯的开关。
这一次，他刻意不开灯，那种焦灼的心绪，比上一次还要厉害，可他似乎反而“享受”于此，好像鼻腔里她的气息越清晰，他就能离她更近一些似的……
予川自是觉察自己的“自虐”倾向，他本不是如此“极端”之人。
仰面倚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微微阖上眼睛，予川的耳朵里，没有任何声响，鼻腔里，却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来自曾经被他紧紧拥在怀里的人。
正在回忆的迷潭里越陷越深，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予川没有动弹，一段时间以后，振动停止了。
但这种安静并未保持多久，振动声再次响起。
予川略显不耐烦地动了动胳膊，从口袋里将手机拿出来，瞥了一眼，微怔片刻，接了起来。
“叶总。”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
“有什么急事吗？”予川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情况下，对方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她最新截稿的漫画……”
听到这句，予川的心，陡然收紧，这几年悠可的作品都是交给她负责的，为了能让悠可最大限度地拥有自我创作的空间，他特别交代过：只要不是过不了审的题材，哪怕是冷门故事，也想办法帮她寻找合适的出版方，后来索性由叶家旗下的出版分公司，来实现这些了，现在正在跟他说这些的，是分公司最顶级的编辑，先前她把很多作品，推成了爆款，目光敏锐，专业能力过硬。
“有人给我发邮件，说要高价买下它的影视改编权。”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些不确定。
予川微微稳了一下心神，“知道对方的来路吗？”
“是一家海外公司。”女人关于这一点，答得很利落，似乎已经确定了。
予川犹豫了，海外公司？悠可的作品，从来没有在海外发行过，因为本土化元素太多了，悠可说过“水土不服”的评价，“知道了，我会再查一下的。”
电话那端的人说“明白了”，她知道予川会想办法弄清楚这件事情的。
两年多以前，她接受予川的请求，当了悠可的编辑，其实她那时候已经很少会负责新人作者了，毕竟资历已经到那里了，但予川很真诚地跟她聊了一次，说是私人请求，还希望她能保密。
原本以为，予川的意思，是要求她对于外界保密，最后才明白：是要她对悠可，也尽可能“公对公”地处理。
这一点，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但细想之后，觉得这反而说明：这个作者，对予川来说，很重要。
一开始，她对于悠可的作品，抱着怀疑的态度，可当看到了她的画风，才突然意识到：她见过！这是多年前，在论坛上人气一路走高的作者，错不了，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她的记忆力不错，论坛上连载的，是悠可大学期间闲来无事的作品，在那之后，因为对方深造，慢慢就不更新了。
予川怎么找到隐退大神的？她不知道具体的过程，再去看那个论坛里当年的连载帖，已经被锁了。
她和悠可之间，便是这样产生了联系。
这几年，她没有和悠可面对面聊过，都是通过社交软件，对于悠可的身份，她不是没有猜测过，锁定在悠可身上，其实不算难，可她一直没有直接问过对方，这是原则问题—答应过予川的。
予川放下电话，即刻将编辑发给他的邮件截图，转发给了向凡，留言简短：“去查一下这个公司。”
向凡看到邮件内容，便知道调查的方向了。
予川将手机放在手边，继续闭上眼睛，内心比方才还不安，再次听到了她的消息，不是他主动去寻找的，更不是她来招惹的，可还是听在他的耳朵里，听进他的心里去了……
***
悠可在一个星期后的一个傍晚，正坐在角落的吊椅上，听坐在一楼大厅中央长桌上，刚刚回来的游客侃大山。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他们的兴奋和投入，让她不禁被吸引，可心里却又觉得自己终究是个局外人，无法完全沉浸。
手机振动声响起的时候，她没有反应，不是没听到响动，而是本能觉得：不是她的手机！
“好像是你的手机。”老板娘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低声提醒了一句。
悠可这才反应过来，确实如此！
老板娘余光瞥见她盯着手机发呆，这才意识到：自从悠可来到这里住下后，似乎从未接过什么电话！
悠可将手机滑动到接听模式的动作，动作让自己不由一惊，看到来显名字的时候，心口紧了一下，该不该接这个问题，在她脑袋里高低起伏，最后为什么选择接了呢？
她不得不承认：她害怕手机振动声，突然停下来！
一旦挂断，还会再打来吗？悠可很确定：他不会！
眼下，这通电话，似乎都像是不该打来的一般，这是他的自尊心，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一旦接不到这通电话，她会回拨给他吗？
悠可也很确定：她不会！
她会觉得负罪得很厉害……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呢？因为这段时间，她冷静下来了不少，愈发确定自己的观点：他们，其实不该对她有如此深重的愧疚感！她，也没什么资格承受他们一家人对她这样好……
禹歆的离世，似乎就已经宣告了彼此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了，不管人心能不能接受，事实便是如此！
她能做到不去联系他，他也很自然地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这是这段时间内，他们之间这种近乎无情的“刻意斩断”，能形成成功的缘由。
可眼下，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他先打来了……
她能做到不接吗？
眼下这一刻，事实善于雄辩：她做不到！
电话接通的瞬间，悠可没有出声。
听筒里，回应她的，是一模一样的安静。
予川听到那边有隐约的说笑声，才稍稍回了神，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方便吗？”
悠可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似乎并不适合接这样一通，如此私密，让她微微心慌的电话。
“稍等，我回房间再跟你说。”
听到她的声音，予川的呼吸频率，生出了微微变化。
悠可因为身后环境的嘈杂，对此，并未及时觉察，她甚至有些感激他们的嬉闹，因为这些也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更自如一些。
可她下意识握紧手机的动作，骗不了人，就像是生怕它会突然从掌心脱落，摔坏了，就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就此又断了联系……
快步走上二楼，将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悠可也不知道她为何会把窗帘也拉上了……
“喂？”她下意识地确定了一句。
“可以说了吗？”予川的语气，沉稳又温柔。
可正是因为听到了这种他所特有的温柔，此时此刻，她有种马上就会掉眼泪的预感！
悠可努力摇了摇头，“嗯。”
予川听到她回答得简短，以致于判断不出她此刻的情绪，可正因为了解，他似乎更加确定了：她正在努力自我克制……
悠可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变得安静，甚至还会透出几分接近“撒娇”的柔软，说话的时候，会刻意压低声音。
“有海外公司，想买你的漫画改编权。”予川说明了他的来电的意图。
悠可闻言，自是一惊，可她随即又觉得不对劲儿：按理说，这样的事，一般都会是编辑负责联系她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心口更像是又被压上了一块更重的大石……“我的名气，似乎还没大到这个地步吧。”
予川辨别出了她说这句时的语气，淡淡的笑腔。
尽管听过无数次，可如今听到，似乎还是难以抑制地，狠狠心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