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拉(63)
“我对你充满了好奇心,你是一个怎样的男子?我一直想探究你,你如不是一个让人讨厌的人,或许能够让人敬仰。只是……为了你心爱的女人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值得吗?”面具男放在兰博士肩膀上的胳膊放下,男子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两只脚分开,他像是欣赏费泽成,又像是在离间两人的关系。
穿在男子身上的白大褂整齐的悬挂身上,没有一丝皱折,他两只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说:“我有个好听的人类名字叫做娄毅飞,您可以像别人一样叫我。您的药也是我开的。”
“你是个医生?”
“毫无疑问。我和您的林伯伯一起共事。”他身后的废墟上掉落一轮红色的太阳,“可惜现在他变成了焦尸。您难过吗?”
于楼珈抬头望向远方,她的目光无法触及更远的地方,跳跃的雄火遮挡住了她的目光。在这场飞来横祸中,林医生和大多数无辜的人一样,在浑然不觉中惨遭屠戮。
毁灭者Ⅸ(DestroyerⅨ,D.Ⅸ)移动步伐朝远方迈进。
“你们不想阻止它们吗?再这样下去,整个S市就要毁了。”男子不怀好意地说。
“你不要把我想得有多仁慈。”于楼珈略带讥讽地说,“我对别人的生死不感兴趣。”
“真是遗憾!他那么爱你,把你当成了亲生女儿,你对他却是如此不敬。你们人类有多么虚伪。”
“我如此形容你们,请不要感到意外。忠诚与执行任务并不冲突。”男子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对兰博士致歉。
兰博士早已经判定它心怀不轨,嘴里没有说什么。
“你还在流血。”鸟骷髅男子说着,给博士做了包扎。
“我忘记说,我的正式名字叫做M.Ⅸ(Mystic.Ⅸ,简称M.Ⅸ,意为神秘人),它是博士给取的。”男子说着,拿掉了自己的脸,于楼珈表情僵住,那个男子的脸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她从没有在有生之年遇见这么奇怪的事,她想起在“绿嘴莺山庄”追踪的神秘人。
她一直想抓住他,他却消失在玫瑰园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刀哥是他杀死的,在她的眼前坠楼而亡……毫无疑问,他并不是自杀,从他当时满脸假笑来看,他当时的状况极为不正常。
于楼珈刚这么想,思想突然戛然而止,她漂浮在一团黑雾里,总是走不出。
她想将黑雾驱逐,黑暗拥挤着她让她无路可走。她看见自己陷在水泽里,她趟河走向远方,那里有一块礁石休憩在河面上。她看见天上的星星变成了螺旋的漩涡,有一个人坐在星空下眺望远处,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向自己,他没有回头,依然举目沉思。
站在这头的于楼珈看不出TA是男是女。
克莱因蓝的星空流淌静静的河流,每一颗星星包裹一层奶油黄,河流停止了波涛,它像死去多时的古河,要从静止的“画面”上湿漉漉地滚滴下来。
时间漩入了河流中,沿着黑暗奋勇前进,它淡淡地发出灰白色的光,每一层纹理清晰可见,它卧倒在星星上方一直努力闪烁奇异的色彩。
“当我仰望星空,感受到茫茫宇宙中自己的渺小,在星汉灿烂下我想起时间神的伟大。我们苦苦追踪它的脚步,却无法到达我们理想的国度。”那个人抱住自己的膝盖说。
“你是谁?”
“我?我是存活在你体内的另一个自己。”男子依然仰望星空说,“我是你无意识状态下转换的男性自我。这么说,你不会明白。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强大无比,弱者希望变成强者,没有不公,天下太平。”
“女人希望自己像男人一样平等,一样地出色。现实的偏见让你无法平静,在你内心深处,用催眠唤醒自我意识。你希望你做的这一切会被肯定,有人会无私地爱你,可是事实并非随你所愿,任何一件事都无法简单得掌控在自己手里。你一定很好奇,那些与你素味平生的人会利用你达到称王的目的。因为他们了解到你是一个敏感而又脆弱的人。”
“你爱你的母亲,也深深地恐惧她。你期望自己成为幸福的人拥有幸福的家庭,可是死去的小鸟和被母亲踏碎的跳舞娃影响了你以后的生活,它成为你人生无法逾越的鸿沟。你怨恨你的母亲不爱你,当你得知自己并非她的亲生女儿,你的内心溢满了失落并且与日俱增。”
“罗枫填补了你内心缺乏的自信和柔情,你那普光无法照进的暗角变得不再阴暗。虽然你从前常常用微笑掩饰悲伤和被母亲虐待的伤痕,可是笑得愈加明媚也就愈加地自欺欺人。”
“那些未来人从来都知道你的想法。因为你有一部日记落入到他们的手中,你凭一时之快发泄的怒气变成了他们眼里的奇宝。”
“利益……谁都会爱。”他抱起自己的膝盖说,脸上难掩忧伤。
于楼珈也仰望星空,天上的河流和地上的河流以礁石为分割线,天上的河流是好看的克莱因蓝,她身陷的水泽却是一团漆黑不知蔓延何方。
“时间被切割成无数块。”男人手指着天空的繁星说,“无论是谁都抵不过它的腐蚀。它才是世间最神奇的魔法师。人们对未知的事物怀有恐怖谷,对宇宙、海洋以及未来。”
“每一个人遨游太空、揭秘海洋、畅想未来会赋予它美丽,它们也因神秘遭到排斥它的人拒绝。可是人们还是想了解它。”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死,会被时间遗忘,也或许我们又在新的地方快乐地活着,就好像我们的妈妈,她也在别的空间里快乐地活着。”
从于楼珈意识中分离出去的男人并没有说错,在350年以后,比费泽成还要晚50年,他一直精心保管的日记本被人印刷成刊物拿在黑市里贩卖,声称这是古时候那位据说是妖魅的“恰赫季斯血腥夫人”亲笔所写的闺闱秘事,一时卖出看天价。
也许真如费泽成所预料的,不同空间的时间风暴也能影响到人。于楼珈的潜意识能感到异空间发生的事,它像预言一样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于楼珈向前走了几步,她身后的男人头枕双手仰躺在礁石上,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星空沉沉地叹了口气。
于楼珈摸着石头游向前方,天空似乎出现了月亮,又好像在别的什么地方矗立一座灯塔,将河面照得浮出一片鱼鳞般的银辉。
她不知疲倦地游着,双腿早已麻木到失去了知觉,于楼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潜行的。在她意识涣散的时候,发现自己蜷缩在看着像是碳的黑土渣粒上。
有一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的小女孩,高高扎起两个双马尾,粉红色的豌豆点丝带还在马尾辫上扎了一对蝴蝶结。她的眼睛很大也很怯懦。
女孩手里托着一只折断翅膀的小鸟,她偷偷斜视于楼珈两只脚不停地互搓。
于楼珈也从黑碳土上坐起,脸上不带笑容地注视小女孩,对于孩子她不需要装腔作势,她开心或者不开心都不需要掩藏。
小女孩起先还有些拘谨,她见于楼珈也在看着自己,忽然大了胆子靠近了她。
她蹲下了身子问于楼珈:“你从哪里来?”
“我也不知道。”
“我的小鸟受伤了。你可以治愈它吗?”
“我很抱歉。”
小女孩听说自己的爱鸟无法救治,悲伤地抬起一只手抚在眼睛上抽泣,在她悲痛得将要失去小鸟时,于楼珈接过她手里的鸟。
“那只折翼的小可怜大概很快就会归西吧!”于楼珈想到这,捧起小鸟哀怜地在它羽毛上轻轻地一吻。
受伤的小鸟从于楼珈的掌心站起,神奇地扑腾双翅,它那对不能愈合的翅膀恢复了原貌,小鸟欣喜地唱着歌从她的掌心掠翅起飞,它并没有马上飞走,它绕着小女孩和于楼珈飞了一圈,才唱着优美的歌声飞走来了。
小女孩高兴地鼓掌,她直起身子从黑炭土上站起,她仰视天穹哼唱了巴拉基列夫的《塔玛拉》,声音却像是二十七八岁成熟的女人发出来的。
耀眼的太阳升起,将阴郁的黑暗和神秘的克莱因蓝逐出了世界。
第 56 章
“回家吧!”小女孩回过头说,“不要迷路了。”
她像是在告诫自己。于楼珈上前要抱住小女孩,她摇摇头欢快地跑向远方。
于楼珈踩在黑炭土上,留下她两瓣深浅不一的脚印,她继续朝前走去,黑色的脚印成串地抛在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