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拉(38)

“我把它放在了书籍里，作为我爱情故事的纪念。一瞬间人们宽恕了我，给了我祝福。因为情诗丰腴了他们的想象，使他们心满意足。罗枫失踪后，恶言再次成堆砸来。那些无所事事的人以意/淫他人的生活为生活重心，以自己的主观臆断，别人的想法和感受。生活变成剧目，像表演般演绎在别人眼皮中的幸与不幸。”

第 34 章

林医生听完于楼珈的喃喃低语，她的话像夜间草丛里微弱的虫鸣。她的目光垂在摆放在桌子上的手背上。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往事。

林医判断她太过紧张，造成精神压力负荷。于楼珈的异常和她不健康的童年生长密切相关。她的成长过程中因为段美琪的关系聚焦在他人的目光下，别人的攻击刺激了她的脑神经，也是长期的不良社会关系应激反应。他无法轻率下结论说于楼珈真的因外部环境的重创导致植物神经紊乱，造成自主神经失调。他要通过于楼珈的症状才能做出初步判断。

于楼珈显然是过于着急病情，胡乱要他开药。她不知道是打哪儿听来的药。她对这个领域自然是一无所知。不是他不愿给她开药，神经递质紊乱造成脑部失衡，成瘾性药物容易导致多巴胺分泌旺盛，结果朝不乐见的方向发展。

“你最近头晕吗？”

“有点。

“胃口怎么样？”

“蔬菜沙拉是我的主食。以前罗枫在的时候我会烧饭，一个人的时候我觉得没必要。”

“女孩子饮食马虎不得。你看有些人爱漂亮不吃饭，毁坏的是自己的好身体。”

“没有胸闷，呕吐感吧？”

“我常常在早晨醒来时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睡眠不好吗？”

“我有时彻夜无眠，我常常瞪大眼睛望着屋外的夜空，或者披衣坐在阳台上数着繁星。最近状况有所改变，我好像睡得香甜，不知道夜晚发生了什么。”

“去做一下神经电生理彩超。楼珈啊，多出去走走，不要把自己憋在屋子里。写书可以放一放。你也可以找林伯伯嘛……林伯伯别的不行，打球还是可以的。你一定要放松自己……”

“谢谢林医生。”

“我也是你的林伯伯……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孩子看。”林医生说到最后脸居然有点红。

于楼珈的意识逐渐清醒，她发觉自己撞了鬼地不由自主来到T.U医院，她本人坐在林医生面前，他和蔼地注视自己，像是一位慈祥的父亲见到久未谋面的孩子掺杂着少许的激动。于楼珈知道他和爱慕母亲的其他男人一样，等着做自己的父亲。

“真是可怜的男人。自己被利用了都不知道。”于楼珈暗暗嗤笑。

她对母亲身边的男人都没有好感，尽管林医生是这群人中最为痴情的一个，在于楼珈看来不过是没有遂愿的不忍放弃。爱情？她信奉爱情，所以她也会被爱情蒙蔽双眼。

这个可怜的男人连给母亲当备胎的资格都没有，依然为她掏心掏肺。友谊？男与女之间有纯粹的友谊吗？老实人总是容易被人欺负啊～人们没有与强者抵抗的能力，就去欺负比他们羸弱的人来显摆自己。林医生无疑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她的母亲可不是什么善类！从她对待自己的恶行便能昭示其隐藏的邪恶人格。她欺负老实人上了瘾吧！

她曾经看见过林医生和一个中年女人手挽着手走路，估计是段美琪死了之后，等待无望他为了取暖找了一个女人。也或者是他一个人寂寞了，用“取暖”这个腌臜的词语掩饰自己蠢蠢欲动的生理欲望。人类真是可笑……

于楼珈手里捏住林医生开的处方单，和林医生表示了感谢。来医院看病的人实在是多。一早上的工夫便在来回排队中结束……若是可以的话，于楼珈不想再踏入医院的大门。

于楼珈拿出诊断结果给林医生，林医生面色有点难看，他很快恢复常态，给她给开了盐酸帕罗西汀片、阿替洛尔片、甲氨二氮之类的药……

“痊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放轻松点就好了。楼珈，多看开点。”临走前，林医生安慰说。

于楼珈笑了，反过来劝说林医生：“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治疗的。你不要为我太担心。”

于楼珈从包里取出墨镜戴上，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发丝，走出林医生的办公室。

于楼珈太像她的母亲，她举手投足间充满风情，常让人忍不住想要与她一亲芳泽。林医生想到拨动心弦的段美琪，愣住了神，那个耀眼的女人即使是死后多年依旧能让他的心为她颤动。

于楼珈若说没有爱慕者，绝对是骗人的，这么多年她一直寡居，并且行成习惯，从没有听说她和别的男人纠葛的绯闻。

这么年轻就没有了丈夫。林医生为于楼珈的不幸难过，他猜想除了之前的猜测，罗枫的死亡也给了她巨大打击。她那么深爱自己的丈夫，直到现在还不愿承认他的死亡。她对别人发出的诘问也是装作不知，仅有的暴跳是对方一口咬定罗枫死了，于楼珈是藏尸的真凶。于楼珈暴跳要控告对方造谣，这件事闹得全城沸沸扬扬。

她对罗枫的感情执著趋于病态。林医生想。他想为这个孩子做点什么，他终于屈服在现实下，他对她无能为力。她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他无法年复一年为别人的孩子做到极致。

于楼珈走到医院斜对面的一家商场前，她有很久没有逛商场了。罗枫失踪后，她的世界变成了灰色。她没有在商场停下的意思。这座12层的摩天大厦单看像一根擎天的柱子，呈立体长方形，四面镶嵌墨绿色的玻璃。从摩天大厦正数到第六层，倒数也是第六层的地方——伸有梯形的玻璃建筑，像是摩天大厦张开的翅膀拔地而起，坐拥在摩天大厦两侧一直延伸到第六层楼不再前进。商场主营衣服、鞋子、珠宝首饰、家纺。大厦上的玻璃是全息互动交互墙，可以将捕捉到的行人动作投射到感应服务器上。

悬挂的AI智能电视机上浮出长相甜美的女机器人，她的长相具有典型的东方美人温婉美，她却有个纯西方的名字，“夏娃”。

人稍微靠近她都会发出温柔的声音亲切地说：“欢迎光临。”

于楼珈走到摩天大厦旁边的超市里买了一块香芋夹心榛子冰淇淋，她手拿透明塑料勺挖了一勺送到朱红色的嘴唇内，她微抿嘴唇，舌腔中留有浓厚的香芋味，她伸出柔嫩的舌头舔掉嘴唇上残留的冰激凌膏体。

这条S市的主干道也是繁华大道，这条笔直通向 S市城市心脏的大道，聚集百货商城、时装专卖店、剑道馆、欧洲快餐店。这里也是车流密集的地方，一阵热流滚来，把她全身包围。香甜的香味从她的身上传来，越过马路飘散到两旁栽种的法国梧桐。

蕴热的空气中弥漫被蒸馏的香水味，香甜翻滚在热浪里，夹进车流里，她低下头朝自己的衣服上嗅了几次：后/味是淡淡的海水味。

她又在无意识中喷了罗枫送的香水吗？

于楼珈踏着猫步朝前走了几步，在一间面朝自己、有着绿色鸢尾花铁艺窗户的小酒馆前停下。小酒馆外墙涂了碎石般的真石漆，乍看真的像是平铺了一层黄褐色的砂石，细小的凹槽缝隙是仿照火山喷发的岩浆冷凝成火山岩表层上遗留的痕迹。酒馆被后院拦腰截成两半，变成一头一尾两座小酒馆。为了看得清楚一点，她拿下黑墨镜，走进这座看起来不起眼的酒馆内，大铁门是开着的。墙上喷了一句话：随时欢迎到访的客人入内！酒馆的外墙壁上挂着铁锈红色航海船舵。前一座酒馆和后一座酒馆之间的院子里种植了胭脂红的千头菊，墙壁上雕刻的是四大金刚的全身像，龇牙咧嘴瞪视凡间的邪恶，令他们不敢就范。

酒馆里已经坐了一些人围在桌子旁畅谈，桌子上简单摆了几样下酒菜，东坡肉、油炸花生米、鱼唇炖蛋、烤鹅掌。墙壁上贴了不少电影招贴画，于楼珈凑近了看，有《加里森敢死队》、《月光光心慌慌》、《搏击会》、《人皮客栈》。黑色、阴郁的画风有致郁气息。

按照往常，她一定不会在这坐下。她爱的是华丽的巴洛特风格，不是诡谲的哥特风，今天例外。她拣了个位置坐好，店小二立即拿了菜单走过来，他穿着店内统一的制服:白衬衣黑色西装裤，外面套了一件咖啡色马夹，脖子上了一条黑色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