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拉(26)
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她翻看了每一个角落,敲敲拍拍一番以后也未检查出有机关。于楼珈离开云骥的卧室,最近她去酒吧寻找云骥每次都落了空,现在屋内也没有他的身影,难不成这人办什么大事去了?她缓慢地下到一楼。这栋房子主色调是白色,只有少许的黑色或蓝色、枣红色辅以点缀,主打的两极色笼罩出冰冷冷的氛围且不带一点温情,让于楼珈精神有些压抑。主人像来这里修行的苦行者,室内家具也是四四方方、有板有眼的样式,不多出一个圆角,或者以为那是一种浪费,就连从吊顶升下的电灯也是三角形状。她实在是讨厌这个地方。厨房里有一个面积较大的水池,和一个巨大的冰箱,没有厨具,没有点火做饭的灶台,这家主人是不在家吃饭。夜夜笙歌是他的爱好吧?卧室内摆放的书籍与他的喜好又有不同。大约也说明了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与他所做出的行为并非完全统一,有时甚至是格格不入。于楼珈凭直觉在厨房和楼梯口转悠了一会儿,这座一两千平米的宅子里或许还有地下室,她摸着墙边,从厨房到玄关,又从玄关一直走到厨房外的楼梯位置,她的手停在距离开灯开关不远的墙面上,墙面似乎不大平整,她再摸了几下确实有些异样感觉,墙灰要比旁边的要多一些湿气,像是新砌上的。她轻轻敲了敲,从里面传出空空的声音。
于楼珈用手丈量准面积,从大腿上的绑带中抽出一把瑞士军刀,沿着四角整齐地切开墙面,里面是一个木制的螺旋状开关,她的手搭在开关上旋转,前方印有印加太阳神因蒂的黑色图案的地砖发出轰隆声移到一侧,从地面下方有一截楼梯通往地下室的深处。
于楼珈没有多想,她紧了紧手中的军刀,手捏手电筒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尽管她的脚步声放得很轻,依然无法遮掩空旷处传来的回声。地下室的墙壁没有粉刷,红砖头裸露墙壁外。于楼珈走过的地方堆积着厚厚的灰尘,这里似乎很久没有人打扫。她抬眼便能看见帐篷般的蜘蛛网密织在头顶,被吃得只剩下躯壳的昆虫挂在网上,蜘蛛见有灯光射来,从蜘蛛网的一头跑向另一头。地下室的每一个角落充溢令人作呕的霉味。在晃动的光亮深处传来老鼠啃噬的嗞嗞声,还有八音盒转动的声音,于楼珈听出这首曲子是《All the Pretty Little Horses》,和音乐的播放声一道的还有风铃被吹起的声音。
在地下室里怎么还有阵阵的起风声呢?有风的地方便说明它通向屋外。于楼珈加快了脚步,在这座地下室——屋子深处,关着一个秘密。于楼珈拐了七八个弯,这座地下室好像设置重重关卡、躲藏了食人怪兽米诺陶洛斯的弥诺斯迷宫。经过不懈的坚持,于楼珈终于走到屋子中央,桌子上零零散散堆满了私人物品,有不断转动齿轮的跳舞娃,有抽了一半的香烟、还有散落的盐渍黄梅 、和摊开的粉红色小女孩衣服、几串黑曜石、石榴石、西瓜石串起的珠链从连翘花卷起的金色镶边的首饰盒里拖出,搭在鹅黄色纹底的盒身上,盒身上生有几片浅绿色连翘的叶子,叶子细长酷似柳叶,它的贵气与屋内的萧条不搭。桌子上还爬伏一群啃食食物的黑色老鼠,听到于楼珈靠近的脚步声都吱吱吱地窜开了。
于楼珈嫌恶地看了一眼桌子,看这样子,地下室曾有人待过,且离开不久,否则这包话梅早被老鼠啃没了,还有这个不断转动的诡异八音盒……跳舞娃穿着蓝色的TUTU裙,她的一只胳膊举过头顶,在八音盒上走走转转、音乐盒放着的是哼唱孩子入睡的黑色民谣。说她不正常,这栋屋子的主人才真的是疯了。桌子上放了一本书,书皮上的书名和作者的署名给撕掉了直接映入眼睛的是一长串诗歌:
“它名叫爱情,
它的诞生总是蛮不讲理。
它总是用各种理由做出折磨人的举动,
教人臣服,又教人痴傻。
每一个陷入爱河的人脸上洋溢两种表情:
既甜又苦。
就好像代表爱情的巧克力。
有时它千变万化,
常教人摸不清头脑。
我的脑海忽然摹绘一个佳人的形象:
它摇摇晃晃自我介绍,
它躺在我的眼中,
要我回想:
珍妮·林德,
这只丹麦的小夜莺,
安徒生思慕的美人,
如何地出类拔萃,
令她的仰慕者无地自容,
却又不可抑制徒生勇气,
努力靠近自己的所思所念。
它会开出一朵妖媚的花,
要你佩戴胸口。
你的心会疼,
会滴血,也会欢喜。
你会为它所向披靡,
你也会为它倾尽所有,
你还会为它化身勇士。
它是毒汁也是一杯美酒,
毒素进入血液,时刻都会死亡。
你却浅尝即醉,
愿为它化作春泥。
它的命名也非规则,
它的来临常伴随着猝不及防。
深夜你会为它辗转,
你会变得多泪,
你会成为一名诗人。
它在你的心窝里撒欢,
让你无路可逃,却也心甘情愿。”
“颇像我的风格。”于楼珈想。
书上还有手写的一句话:“我亲爱的小鸽子。”
“大约是屋主写的。”
让于楼珈不舒服的是屋内笼罩的死亡气息,她转了一圈大致望了屋子,在这间房的背后还有一个房间,于楼珈打量了一番,找寻到墙面上的电灯开关,她打开开关,看见她的面前垂下一块白色的幕布,幕布上印有阿尔布雷特·丢勒的《三位一体崇拜》。
墙的一侧刷有一句标语:“我们生来皆有罪。”
于楼珈走过幕布,进入那间不起眼的房间,幽暗中她模糊地看见屋子中央有一把椅子,好像有人坐在椅子上。
“你是屋子的主人?你是被人封在这间地下室里?”于楼珈问。
椅子上的人没有动,他像是含着愤怒盯视自己,质问她这名擅闯者因何而来。
在黑夜中摸索的于楼珈探着墙面找寻到开关,灯打亮了,正对着她的椅子上坐着一具化为白骨的男尸,像是对她诉说自己的冤情……
第 24 章
于楼珈虽不致于惊慌,却也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在空寂的房间内出现没有皮相的骸骨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椅子上的男子是谁?她怀揣疑问、脚踏自信的猫步靠近男子。于楼珈在他的正面停下,她望着男子微微倾斜一边的骷髅头,那张面具般的头骨被自然剥落得彻底,没有残留一块腐肉,它美丽得像个艺术品,没有沾染邪恶的血液。他上身穿着宽大的黑色重磅真丝面料的浴袍,下/身却套着栗色的休闲裤,衣服平整未起褶皱,他的两只手搭在小叶紫檀四出头官帽椅两侧的扶手上,双手也和他的脸一样化作了森森白骨。从他的模样来看,也许是先被杀死了移尸到了这里。他不可能是死了之后才被套上衣物,人死之后身体会变得僵硬衣物很难被套上。于楼珈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位不知名的死者会不会是“教授”云骥?可从目前他的死亡状况看,他遇难已经很久了,匿名者不可能拿出一张已死者的照片给她,如果他不是云骥又会是谁?于楼珈想得出神也忽略到黑夜里潜藏的危险随时会降临,她放松警惕地背对屋外,一道黑影潜入,在于楼珈感觉出他人存在的气息时,他已经窜到她的后背,于楼珈扬起手臂朝后打去,黑影晃过身子挡下她打过去的手臂低沉着嗓音说:“快点离开这里,危险!”
“危险?你一直在跟踪我?费先生?”于楼珈眯起双眼,她的眼神透析出蛰人的敌意。
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在这栋宅子做手脚,给自己寄匿名信的难道不是她吗?他怎么好意思伪装成与自己无关劝阻自己的行动呢?“假使始作俑者真的不是他呢?”另一个声音在她的颅内响起提醒自己不要意气用事。
“如果是真的也不该留着他,他窥探了你精心隐瞒的秘密。窥私者必死!”于楼珈颅内反对的声音说。
于楼珈旋转一个身子,她高举手里的瑞士军刀刺向来者,来者似乎知道于楼珈一定会不依不饶,早有准备地挡下她的右臂。
“我是真心为你着想。这里太危险。”说话的人确实是费泽成,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为的是将于楼珈引到这栋房子里,将杀人的罪责栽赃给她,他要替她救赎,也有人要把她丢进万丈深渊里。那名未知者也是来自于未来世界,他和费泽成一样深深地迷恋于楼珈的风采,不同的是费泽成爱恋她体内残存的善良,对方爱恋的是她的恶。未知者自认自己是神的仲裁者,他挑选了刀哥勒西作为诱饵,诱使她前往犯险,又想用云骥和罗枫之间的事制造噱头迷乱于楼珈的心。于楼珈深爱罗枫,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即使她心有怀疑也选择了为寻找到丈夫抛弃一切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