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王座[快穿](128)
投入情感,梁秋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
他是一个人,他有家人,他也有朋友,他当然有喜怒哀乐。
可这些情感与画之间仿佛是抽离的,梁秋临画画的时候,仿佛是一个冷静的刽子手。
画什么,抬笔,点墨,画就完了。
他把自己当做局外人一般审视着自己的画,一个花瓶,跟真实的花瓶差距多大?
一个人像,有没有精准地描摹出每一处?
梁秋临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只不过,他从小到大,画了二十几年的画,他所为的始终都是把梦中的仙子画出来。
那是他唯一能倾注情感的画。
但他一直画不出。
梁家二少爷回国,送给朋友的画像引起阵阵惊呼,不知多少人千金求得一幅画。
他始终并不缺钱。
画了一幅又一副的肖像画,梁秋临累了。
身边的人他没少观察,可该画不出来还画不出来。
外出写生,走遍了这京城的燕京八景,景色美不胜收,可画出来的东西依旧如此。
匠气,技巧,完美无缺。
精确仔细地还原每一处。
但没有情感。
梁秋临将手中接下来的求画单子画完,他暂停了一切上门。
带着自己留学时的简易画板,收拾收拾东西,带着最简单的白纸与铅笔橡皮,走上了街头。
他没有走太远,也没有离开京城,只是在这偌大的北宁城内,漫步目的的,不着边际的走着。
梁秋临不知多久没有走在故国的街头上了,过去的几年中,他看歪歪扭扭的字幕比汉文更加熟悉。
如果不是在公寓之内,自己用汉话自言自语,他时常会觉得,太久不用母语就会彻底忘掉。
重回大宁,眼前不再是金发碧眼,红发黑瞳的面容,也没有那各式的洋装,不见灰蒙蒙的天空。
但听着耳边的京片子,看着街上各色的幌子,熙熙攘攘的人流,梁秋临决定画下这里。
他随走随画,有的时候坐在胶皮车上,看着车夫的背影画出一张速写。
有的时候看着路边的乞儿,卧倒的老人,描摹出一张肖像。
有的时候站在铺子的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画出街景。
大街上有太多梁秋临没有见过的东西,从小到大他紧守规矩,活在家庭的世界里,离开学校便是回家画画,外边的一切都没有看过。
后来梁秋临走到了天桥,这里是北宁南城的繁华胜地。
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十样杂耍,百种吃食,人来人往,百姓人间。
他在这里支起了画摊,为来往的路人,天桥的百姓,卖艺的艺人们画像。
一副肖像画很便宜,十个铜元就能画一张。
尽管如此,这个价格对于天桥上的卖艺人,小贩们依旧不便宜。
最初在天桥摆上画摊的时候,梁秋临穿着自己的衣服,一身的洋装西服,看着就和这里格格不入,生意也是无人问津。
但他并不在乎,他画着来来往往的人,画着卖估衣的摊子,画着卖梨子抗扁担的小贩。
自从送了隔壁相面的一张画像,梁秋临在天桥总算是有了个帮忙的人。
相面的给他讲这江湖规矩,介绍天桥这地界一个个的艺人,教他换了衣服,怎样招徕路人......
梁秋临就这么在天桥安置了下来,甚至学会了一些江湖暗语和行话。
画摊的生意渐渐打开,闲暇的时候梁秋临也会去逛一逛小摊,半个茶壶,一个瓷片,布片子,淘换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也有些乐趣。
他还遇上了个半大的少年,时而过来看着他画画,画肖像,不远不近地看着。
每当他回头看过去,那少年急忙不好意思地躲了起来。
梁秋临并不介意,毕竟天桥的画摊只有他一个,刚开摊的时候更是一堆人来围观,却没有一个花钱画的。
都是来看西洋景的。
即便是他摆摊了一段时间,每天依旧有路过的路人,还有带着孩子过来看他画画的,大大小小地站在背后,发出一声声惊叹的声音。
天桥很喧闹,很嘈杂,唱戏的打鼓的南来北往杂耍的算命的,四处都是声音。
但身为一个画家,一个画师,梁秋临能够随时随地进入自己的世界,专注地投入到绘画中去。
梁秋临本并没有在意那个来看画画的少年,直到有一天,他准备收画摊回家的时候,那少年主动上前帮忙收拾东西。
梁秋临这才发现,这孩子居然现在还没走。
他道过谢,收着画板,眼睛一瞥却看见了少年怀中的纸卷。
纸卷掉在地上,清风吹过展开来,那是一幅幅画。
稚嫩的画笔,稚嫩的笔触,却透着格外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