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饭的时候,肖曼端着托盘过来,她四下来回打量了一番再三确认,才施施然地落座跟我面对面。
“我今天不出现,你就一个人吃午饭?”她意味深长对着我笑笑。
“那我不出现,你吃午饭会去翻谁的绿头牌子?”我也可以头上长角,阴险地来个回马枪。
“要不,我们一起去买点儿化妆品?”
行了,我知道一片好心的肖美女接下来的说词了。
我赶紧翻江倒海地拦住她:
“是,没错,我可以用化妆品让我变得美丽。我也许会因此找到一个好老公?可是,这意味着我必须每天比他早起,比他晚睡,朝朝暮暮,坚持不懈。否则某天我突然来不及披上画皮原形毕露,也许他会在枕头边被我吓得心脏病发,又或者他发现受骗上当勃然大怒用大扫帚逼我立即爬水渠从二楼卧室的窗户滚出去。其实,亦是因为我懒惰,懒惰到,宁可做个真实可信的丑女人。”
我偶尔也可以说话不带换气的,如果有必要的话。
“一个真正爱我的人,不会去管我的脸如此这般。我百分之九十五的缺点都黑白分明地写在脸上,对人对己都挺好的。我准备跟世俗眼光继续抗战到底。”我雄心万丈。
“ 你抗战多年,这都成了杠头了,亲爱的。而且是习惯性的那种,非要站到少数对立面去跟大部分人作对。你这人,对爱情有洁癖。”肖曼轻轻叹口气。
回到家,一片安静,忽然看到窗外的路边,Leon跟司空他们几个在争执什么。Leon愤怒地回身上车走了。
“他被除名了,好可惜。他这么喜欢玩Parkour。”Erika后来跟我说。
机关
原本就是秋高气爽的日子,一片金黄色的收获季节。忽如一夜春风来,恋爱群侯症开始蔓延周围,大家都忙着耕耘自己的爱情的那一亩三分地去了。我们认识的人,男男女女逐渐开始出双入对。一对对原本的好友们,开始被分拆,重新排列组合。比如,肖曼,和我。可惜,跟肖曼恋上的,是她的工作学业——她要去另外一个学校实验室工作大半年。
临走那天,我看着她,恋恋不舍。她对我笑笑:“我放心地走咯,反正你有了守护天使。”
自然而然地,跟我一起每天吃午饭,在校园里散步的人,变成了司空。
司空是个引人注目的人,因为他非比寻常地好看;
我也是个引人注目的人,因为我非比寻常地不好看。
大家势均力敌,平分秋色。这叫做长短互补,相辅相成。
他处之泰然,我无动于衷。
跟他在一起,我依然是个安静的听众,当然,也是观众。我听他说话,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看他自由自在地飞跑跳跃。他的话不多,我的话更少。恋与爱,不一定需要交谈。
我觉得,是时候长大了。躯壳里面内心深处珍藏着的那幅黑白二色的画面,是时候填上更多的颜色,比如——淡淡的金色,一种走向成熟的颜色。或者,那是一幅全新的画面?
我愿意,为了某个特别的原因长大,让身体里面的某些潜藏的东西,破茧而出,暴露在阳光空气中自由呼吸。
为什么他会喜欢我?为什么我会喜欢他?这些常规性问题,对我不是问题。至少目前,我还用不着为了这种问题作茧自缚。他每天都跟我在一起,足够了。我不准备要求更多。
某天夜里,我才意外地发现,最近的日记,越来越短,甚至有时候,我会忘记写日记。我也偶尔不那么热衷于去到处寻找那些美容美白秘方。以致我后来重新翻开整理回顾,这短短的几页日记里面,似乎记录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跟一段模糊的省略号一样,沉甸甸的,但是语焉不详。
一个阴郁的下午,天上飘着一片一片铁黑色的浓重的云——要下雪了。我正在空荡荡的学校餐厅里给玲玲讲中文,突然门一开,司空进来了。
“到外面来,有好玩儿的东西。你也来。”他向玲玲挥挥手。
我们赶紧起来,穿上厚厚的外套,一头雾水地到了外面。
沿着停车场边上的铁木篱笆围墙慢慢地走,司空走在我们前面倏地一闪身不见了。玲玲跟我面面相觑:穿越了?人间蒸发了?凭空消失了?
接着围墙外面一个声音对我们说:“嘿,我在这里!”司空的脸出现在围墙最上面,一翻身轻盈落地回到我们面前。
“这里,有一个小小的机关。”他用手一拨——原来篱笆围墙脚下这片树丛是空的,从外面看,树丛浓密的遮住了所有的空隙滴水不漏,可是稍微弓背一闪身就可以从墙角的这一头钻到墙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