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与烂柯人(50)

作者:舍曼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 边缘恋歌 关键字:主角:陈烟桥,倪芝 ┃ 配角:蓬莱 ┃ 其它:在地震中痛失所爱的火锅店老板 “时间分两类,你在的时候和你不在的时候。”你不在的时候,我就成了烂柯人。一个每年挂上几日凭吊牌匾的火锅店,一个在地震中痛失所爱的火锅店老板,一个孑然十年后忽而枯木逢春的男人。点击展开

或许失眠是会传染的,周围老头老太太的鼾声早已此起彼伏,除了火车滑过铁轨声,半途悄悄上下车和上洗手间的人,再无什么响动,倪芝却始终听不见来自她下铺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又或者是睡了多久。

好几次忍不住想看看下铺上的陈烟桥,又怕被他瞧见徒增尴尬。

等火车不知在哪个站半夜停了车,咣当一声,她才借着机会爬起来看一眼。

下铺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影。

连被子都是复原成方块的形状。

倪芝这回是彻底醒了。

她倒不觉得陈烟桥是不告而别的人,只是怕他想不开,心里抑郁着难受。或者再像销售大姐说的,跟人发生什么争执。

她从被窝里出来,被过道的寒意冻得打了个喷嚏。

回去在包里摸了件外套出来,这会儿功夫,火车已经又开动了。

其实陈烟桥一点儿不难找。

倪芝方才没走出过道几步,推开两节火车之间车钩的门,就看见一个男人,背靠着墙,低着头在火车连接处脏兮兮的地板上坐着。

他发顶斑驳,黑发掺着白,侧脸硬朗,喉结突出。

一条长腿支棱着,一条腿弯着,胳膊撑在膝盖上头,指尖是一支正燃着的烟。

因为坐在连接的地板上,随着老式火车极度不稳地驶过轨道,一晃一晃得厉害,身不由己。他倒不在意,好似一截儿水中枯木,划哪儿算哪儿。

听见有人出来,陈烟桥抬头时候,眼底寒得似玻璃上结的霜。

看见是倪芝,他眼里暖了些,仍是大片化不开的浓雾和失去焦距的迷惘。

“你怎么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对手戏可吗?

火车推销的资料,部分出自于看天下文章《在春运火车上听神级推销,入迷的我差点坐过站》。

50个!

晚安!

第35章 猪肺

许多年前的火车和如今一样, 老旧的轨道,噪声咣咣不止, 拥挤不堪, 充斥着各异的味道。

赶上春运高峰,陈烟桥记得一清二楚, 他和谢别巷丝毫没有忧患意识,反而在学校多耍了几天,后来去售票处时候只剩站票, 连小马扎都卖光了,俩人站了一路。

那时候腿脚很好,站了许久都不知道累字怎么写。

那时候火车很挤,梦想却宽得没了边。

到最近,谢别巷大约是因为他再次提起刻刀, 又劝了几次他回去。

对于烟.巷, 当年两个人一拳一脚、一草一木建起来的工作室, 陈烟桥亦倾注了年少时候所有的理想和抱负。期望它圈内扬名,如今真做到了,却和他关系不大, 心里既欣慰又难受。

明知道自己回不去,然而当年的情怀和心血是没办法割舍的。

倪芝靠着车门站, 侧面看着他, “为什么回不去?”

陈烟桥讲得粗略,寥寥几笔概括,倪芝不明白他的顾虑。

为什么回不去, 烟.巷这几年岂是发展不错。谢别巷借着陈烟桥的事儿哭惨,倒是把逼格和情怀做足了,吸引了不少天赋型选手。后面商业化时候,已经积攒了名气,步子迈得稳。现在都接私人博物馆的雕塑3D数字化投影,给大型游戏做人物立绘这些活儿。

谢别巷安慰他,老陈,你当个管理层不行吗?再不济,现在烟.巷艺考培训做的也不错,你做这个总行吧。

陈烟桥要是回去了,恐怕真的只能做这些外围的工作。

倪芝明白,像他这样骄傲的人,怎么受得了怜悯。

哪怕不是怜悯,是念及当年一起创业的热血。

倪芝想了想,“你底子这么好,现学也来得及吧。”

“我已经浪费了十年了,”陈烟桥苦笑,“不能说浪费,那更证明我这些年就是个笑话。”

他说完,摇头,“你不懂罢。”

“我懂。”

倪芝听懂了,倘若人都是这般,知道有什么不好便去改进,那便尽是完人了。亡羊补牢适合刚损失的人,对于陈烟桥这样的,十年里栅栏都长满青苔腐烂了的人来说,谈何补牢。

其他事情何尝不是如此,时间一天天过,一年年过,原本只是早已经坑洼的雨花石,最后被洞穿得彻底。

他最初到哈尔滨时候,只是不想待在四川,替余婉湄收了遗物。看见火锅店就开了,打算等什么时候没钱了就回去。

后来余婉湄的墓和往生牌要钱,年轻时候自己轻而易举就打下的事业,哪有那么珍惜,何况他在绵阳还丢了个没装修完的分店烂摊子给谢别巷,卖了股份了无牵挂。

没想到这么一待便是十年。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只有他,活成了废人。

“那天,我爷爷偷偷给我打电话。”陈烟桥声音沙哑,又带着些倦意,“他说我再不回来,他眼睛就看不见我了。”

倪芝算了算,他爷爷还在世,应该是八十好几的高寿了。

陈烟桥把手里的烟屁股掐了,又点燃一根。

“我差一点儿就回去了。”

“后来呢?”

“他做了白内障手术,又能视物了。”

陈烟桥低着头,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奶奶很早就走了,我爷爷家却长寿,他还有个姐姐都九十几了。不知哪儿来的信心,觉得他们还早着,觉得父母还年轻。”

倪芝想起来她去他家画纹身图样时候,他说的语气潸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陈烟桥汶川地震中先毁了心,又在余震中毁了手腕和腿脚。

在身边是种尽孝,然而不在身边亦是种解脱,人间任何一对父母都不愿看他这般颓废模样。可想而知,他说这样的话,是何等的无奈。

陈烟桥的抿唇几番,话滚了几转愁肠,终究觉得烫口。

何止是这些令他踌躇满怀,若要回去,他仍背着一座沉甸甸的山,名叫愧疚。对余婉湄父母和其他人,当年未言明的真相,同样是他回去前要迈过去的坎儿。

有时候事过境迁愈久,愈无法开口。

如今忽然意识到,他孑孓独行十年,竟然没承担半点家庭责任和事业责任。

对人对事皆是如此。

所以连倪芝都嘲笑他,凡是皆答“随你”。

陈烟桥指了指窗外,“你看。”

倪芝看着对面的车门上一截窗户,黑漆漆地一片,偶尔晃动的光一闪即逝。

他问她,“你看见什么?”

倪芝实话实说,“什么都看不见。”

坐在地上的陈烟桥冷笑一声,“这可能是我下一个十年。”

他说话的功夫里,又抽完一根烟,从口袋里摸了烟盒出来,没捏好,烟盒滚在车厢地上他也不管,捏起一根烟叼在嘴里。

刚点燃,倪芝就弯腰伸手夺过去,她的阴影似笼罩住他的愁云聚了又散。

陈烟桥坐着不起来,也不伸手抢,只冷眼看她。

许久他说了个陈述句,“欺负我腿不好。”

又喉头滚动,添了一声警告,“嗯?”

倪芝低头看他那双手,指节修长。因为肤色铜色,不显阴柔反倒有种健美感。的最开始看他炒火锅时候,怎么没看出来这是一双拿得起刻刀与画笔的手。

也能拿得起锅铲,拿得起扫把,撕得了丝袜。

他撕开丝袜那片刻,她就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看着这双手上的经脉和血管随着他的动作鼓动凸起,感受到他血液里躁动和不满,他是鲜活的。

倪芝慢慢顺着墙壁滑下来,同他面对面坐着。

陈烟桥见她不做声,又重新捡起来烟盒,只剩最后一根儿了。他烦躁地看了看,还是扔回去。

“烟叔。”倪芝自上次喊过他,第二次这般开口。

陈烟桥面色更冷,“好好说话。”

倪芝忍不住抿嘴笑,“不是你说的么?侄女。”

她怕他恼了,继续说,“认识你这么久,一直是我问你,我听你说。你想不想听我说一回?”

没等到回应。

她掸了掸烟屁股,火星子往下迸,她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有碰过烟。

尝试着慢慢吸进去,不往肺里深处用力,到底是微咳了两嗓子才平复。

对尼古丁的记忆在渐渐复苏,既熟悉又陌生。

倪芝本来就因为上挑狭长的眉眼,显得比同龄人多一丝这年纪不该有的风尘气。认识她这么久,发觉她不过是倔强的姑娘,确实是她一直在问,打破砂锅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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