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上玉兰(43)
皓书发微信问王城,你知道今天新来的那位球友是女生吗
王城回复:“不知道啊,真的是个女生?”
“是的。”
“操。”王城少有地爆了粗口,隔着屏幕可以想见他惊讶的表情。
后来他们就经常一起打球,成为了好朋友。这位女生叫张琳,是马克思主义学院的,好交际,好运动,为人仗义。除了打篮球,张琳还爱打跆拳道,一般男生到她手里,都不是她的对手。后来张琳也加入了他们的图书馆占位置组合,三人经常坐一起读书。
这样,皓书的研究生生活,除了上课、和导师打交道以外,主要在两个圈子里混。一个是宿舍4人组,总是在哲学的象牙塔里斗嘴玩乐,一个是和王城、张琳的三人组,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打球,涉猎外面的新奇世界。
一日,皓书回宿舍,在楼道里远远地就听见电钻的声音。越走近宿舍声音越清晰,推开门,看见赫赫右手拿着小型电钻,在另一个胳膊上突突突地工作着。“你在干什么?”皓书以为他在自残,一个箭步过去,紧张地握住赫赫的手,阻止住他。
“喂喂,快松手啊,我在纹身。”赫赫无奈地朝皓书喊。皓书朝他的胳膊上仔细一看,确实有一个墨色的图案。
“哦,纹的是什么?”皓书尴尬地松开手。
“这都不认识,赫拉克利特的弓啊。”赫赫一副不屑与无知者为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姿态。皓书看了看,隐约有个弓字的影子。
赫赫对赫拉克利特的钟爱深入骨髓。前些日子他打算纹身,在自己的凡身**上打上赫拉克利特的烙印。但是嫌太贵,为了彰显自己智慧,也坚持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理念,他在某宝买了台纹身机和转印膏外加若干耗材,合计500多块钱,自己画好图案,打算给自己纹了。
“不疼吗?”皓书听着这刺耳的声音,好像打在自己身上,不禁打了个寒颤。
“为思想献身,何惧这点痛。”赫赫大义凛然,接着说道:“以后有了纹身护航,相信我会文思泉涌,写论文就不在话下了。”
皓书不再说话。古往今来,很多哲学家都有自己独特的习惯,苏格拉底喜欢光着脚站在冰天雪地里思考问题;笛卡尔则喜欢在温暖的壁炉边进行他的哲学沉思,而康德每天下午3点半出门,开启他“著名的散步”,海德格尔甚至在郊外建了一座小木屋,每次都骑摩托车去小木屋写作,有时摩托车半路出问题,他就推着过去,我们也从他的著作名称也可以看出他的习惯,比如《林中路》。
理论是灰色的,但生命之树长青。皓书并不认同赫赫的这一做法。
赫赫加快了纹身速度。他想赶紧做完,看看沈静看到时会有什么表情。皓书初见时的反应让赫赫很满意,这使他对沈静的反应更多了一份期待。沈静那个胆小鬼肯定不敢给自己纹身,瞧瞧我的纹身多酷!赫赫暗暗得意。谁知沈静回来看了一眼纹身,什么也没说,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不合理啊,赫赫感到一丝憋屈和失落。之后的日子里,赫赫便经常缺这缺那,需要去找沈静借,比如一次性筷子,圆珠笔、充电器等,借的时候一定是用左手,高高扬起胳膊,让纹身在沈静面前展现,逗留,再离开。
这一对损友,越损越友。但损的主动权通常掌握在赫赫手中,沈静属于被动应战。赫赫的纹身经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弄得沈静很不爽,但是他坚持装作看不见,不评论,不给赫赫神气的机会。
可是不爽久了,也需要发泄。沈静有一项独特的发泄方法——说梦话。平时有什么不顺心的,憋久了,都在梦里发泄出来。比如上课迟到了,被老师训骂,晚上做梦的时候会反击几句。跟女朋友吵架,道歉认错后心有不甘,晚上在睡梦里再顶回去。这在平时虽然会吵到大家睡觉,但也增加不少笑资。大家会把他的梦话记住,第二天说给沈静听,这种游戏当属赫赫最乐此不疲,晚上捕捉沈静的梦话可以为第二天损沈静增加不少谈资。
这天夜里,沈静突然吼了一声:“纹身有什么了不起的,存在者存在,非存在者不存在。”声如洪钟,语速如疾风细雨。宿舍人没有不被吵醒的。赫赫一听,这不是针对的自己嘛?顿时很生气,想争辩,但现在沈静在说梦话,深更半夜的,如果和他争论起来不雅。只好愤愤然翻身作罢,久久方入睡。
“存在者存在,非存在者不存在”是古希腊哲学家巴门尼德的名言,巴门尼德是和赫拉克利特同时代的人。他们两人在思想上具有一种复杂的关系。巴门尼德所说的“存在”和赫拉克利特所说的“逻各斯”基本相同,都是指事物背后的本质或者形而上学的实体,这个概念到了柏拉图那里,就被明确表述为“理念”。巴门尼德虽然还没有达到柏拉图的理论高度,但是他的“存在”已经不是指任何一个具体的东西了,而是指思想中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