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也(231)

华如练默然片刻，还是忍不住：“小渊。”

上官允顿了顿脚步，侧目含笑道：“锦姨，你师徒二人的债都已经讨还，你不欠什么，简凌更不欠什么，你们没有留下的必要。”

“小渊，你真的……”

上官允打断她：“我已经决定，谁也阻止不了，您早就知道的。”

华如练沉沉叹了口气，向着他最后行了一礼：“主上保重，华如锦……拜别。”

说罢，她不再犹豫，提了气便飞身掠走了。

“面具戴得久了，有时候也会忘了自己的本来模样。”上官允轻轻道，看见梅潜眼中的诧异之色，也不打算隐瞒，“她是华如锦，华如练早在二十七年前就死了，在夏殷身死之后自尽。”

当年传遍大江南北的美人榜上，名列第三的便是侠名虞谷华如练、华如锦姐妹。

梅潜其实一直知道，青霄揽岳与凌霜踏雪本出同脉，他与华如练姐妹是同门，论起辈分来，还应当叫一声师叔。

当年凌虚派第七代掌门人其实收了三个徒弟，除了梅潜那不靠谱的酒鬼师父，还有一对双胞胎姐妹，是掌门人在路上捡的弃婴，一时心软给养大的。

两个丫头出落得水灵，掌门人也不偏私，将本门绝学修修改改，创出更适合徒弟的两套轻功，一套名之凌霜踏雪，一套起名青霄揽岳，分别教授给大徒弟和那对姐妹。姐妹俩天资聪颖，学得很快，然而越是学了一身本事就越是不明白为何师父师兄如此畏畏缩缩，白白埋没了一身功夫。后二人年少气盛偷偷出去闯荡江湖，又受了夏殷蛊惑加入落日城，成为了江湖盛传的魔教妖女。

姐妹俩生得一模一样，旁人根本无法分辨，只是姐姐脾气更暴躁些，一言不合便动手，没多久便出手杀了人。师父得知震怒，尤其是知道那人不过口角之争却被华如练毫不留手杀死时，思虑再三将姐妹俩逐出师门，要二人从此不得再以凌虚派弟子自居。华如练认同夏殷快意恩仇，本也不满师父束手束脚，便也带着妹妹彻底离开门派，在江湖上尽情兴风作浪。

江湖中人分不清她二人，就当只有一个人，姐妹俩得知，也乐得捉弄他们，有意交替现身神出鬼没，就连朝闻会也只顾着打探究竟是几个人，反而忘了去追究她们究竟出身何门何派。

故而无人知晓，其实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索命无常是华如练，喜欢蓄意捣乱但脾气好上一些的是华如锦——甚至连落日城自己人都分不清。

华如练爱慕夏殷，连璧出现时也曾下手暗算过她，统统被夏殷挡了回去。十大门派围剿落日城那日，原本上官诀支开了十大门派自行去找夏殷讨说法，却不想城中混入了奸细，华如练被奸细所迷惑反透露了夏殷所在，致使上官诀不得不与夏殷一战定生死。

而那个奸细，就是当时的绝澜宫弟子，后娶了掌门之女、趁绝澜宫内乱上位的，月行山。

夏殷死后，华如练悔不当初，跟着自尽谢罪，而华如锦则将这事瞒了下来，从此代替姐姐生活，彻底放弃了作为华如锦的日子。

就连落日城众也无人知晓，连关山月也以为是当初的华如锦远走高飞下落不明，留下来的是华如练。

“除了月行山，华如锦没有杀过人，简凌更没有。”上官允低低地道，用朱笔划去这两个名字，“他们的账，已经平了。”

他们又回到了上官允在百川山庄的房间，室内一切都没有变，包括他昨晚看见、摆在桌案上的一局象棋残局，一枚过河的卒子正杀入敌营，将军了。

“谢兄确实受了伤，暂无性命之忧。”上官允看出他心中所想，主动道，“我也放了那位段前辈去照顾他。”

“刚才阮翕在附近，你一直知道。”梅潜低低道，“你故意在他面前打伤谢七，故意让他看到我被擒，故意放走他……”

上官允但笑不语。

梅潜慢慢吐出一口气：“他就是那个过河卒。”

你已经布好了局，备好了子，就等着他来将那个军。

“上官兄……你到底想做什么……”

合纵是他，拆盟也是他；口口声声要报仇一个不放过的是他，轻飘飘说账已平债已还的也是他；武林盟主是他，魔教魔头也是他；用整个江湖做局以武林大会请君入瓮一网打尽的是他；放出漏网之鱼，一步步安排对方破局的还是他……你费尽心思搅乱江湖，就是为了做一回判官，看着那些人有仇报仇吗？！

上官允轻轻笑了：“梅兄，你知道当年落日城，是如何崛起的么？”

那时的夏殷也不过二十来岁，纵是舌灿莲花能蛊惑人心为他所用，或是天纵奇才武功绝顶吸引无数仰慕者，他也不过一个身无长物的游侠浪子，哪来的本事创立起一个庞大组织，哪来的底气短短数年兴建落日城七星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