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也(230)
似桃非桃,似梅又隐约不像,枝干虬结花朵贴枝,其旁又有两三叶子模样的线条,整丛花枝就像是不擅绘画的人匆匆留下几笔,称不上意境,更没有画工可言。
阮翕看了半日,默默取出怀里的梅花钗比了比,就连花心戳三个小孔充作花蕊的风格也一模一样。
“阮公子……”叶扶疏拉了拉他,指着头顶的花枝道,“你记不记得,当日我误捡了上官夫人的信,信背后有一丛梅花枝,与这个一模一样!”
阮翕心头微动,连叶扶疏都这么认为,看来就是它了。
“机关一定在这里。”叶扶疏仰着头,手指虚虚地描着,“你看,那么多朵梅花,却只有中间那朵有花蕊,我猜……机关就在花蕊里。”
但花蕊如此细小,他要怎么开启?
福至心灵一般,阮翕想起了风月织羽针。
但他的针早就被收了,暗器碎银也没了,浑身上下没有别的东西能开启机关,手上的发钗又太粗,压根刺不了那些细小孔洞。
要是他的针还在……阮翕猛地顿住,哆哆嗦嗦地从怀里取出一卷针囊,巧夺天工的三枚银针正静静躺在那里,还带着些许体温。
他偏偏送了这个,又偏偏留下了这个。
有一瞬间阮翕好像想到了什么,但飘飘忽忽的一眨眼就飘远了,快得他来不及去抓住。叶扶疏小小的惊呼声传入耳中,很快拽回思绪,阮翕晃了晃脑袋,努力定下心神,捻起针准确地射入花蕊之中。
三针连发,精准无误,面前的石壁果然颤动起来,沉重而缓慢地向前凸起一块,越移越开。
透过移开的墙石,眼前又出现了一条甬道,而甬道深处、视线尽头,终于出现了洞明灯火,遥遥恍若一盏将去未去的孔明灯。
而越是靠近,越是察觉孔明灯深处,正依稀传来声响。
阮翕大气不敢出,护着叶扶疏慢慢走近,小心潜藏着身形不被发现,几乎是贴着墙壁走。那一头兵器铿锵声越发清晰,他听见似乎有人狠狠把兵器摔在地上:
“上官允!老子有没有仇报不报仇是老子自己的事,凭什么受你摆布!”
另一个声音也跟着传来:“穆某与丁少帮主并无仇怨,穆某不会与他动手。”
“是么……”被质问的人漫不经心道,太极玉在手中碰出清脆声响,“既然二位自认无仇无怨,本座也不勉强,这一笔账算是平了,剩下的,另算。”
“我有仇想报,不知上官兄准不准。”
是梅潜的声音,阮翕蓦地心头一紧。
上官允似是有些意外,转过脸温声道:“梅兄请讲。”
梅潜幽幽地看着他:“你伤谢七伤阮翕,又利用于我,算不算仇怨?我想报仇,你让是不让?”
上官允愣了愣,继而大笑,一挥手解了他的镣铐,携着他掠至擂台:“梅兄,上次比武还未决出胜负,此番倒是正好。”
梅潜眼中悲哀神色一览无余,阮翕看着他身形滞涩地运气,抬掌便攻上去。
上官允目色沉沉,手中汇聚的惊涛骇浪正蓄势而来。
烁日流金与望海潮,谁也不知道百川山庄与落日城的绝学合二为一会是如何威力。
阮翕变色:“师兄!!”
在反应过来之前,一枚毫不起眼的短针应手而发,穿透地宫沉暗幽幕划破肃杀阴郁,直直没入上官允后颈。
第118章 欠债还命
梅潜总觉得从来没有看透过上官允,他们三人相交多年,他是个不通人情冷心冷情的白眼狼;谢七最容易看透,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常年不知收敛;唯有上官允,太过周到太过妥帖,待谁都如沐春风,却像是谁都没叫他上过心。谢朝寒有时会去猜他到底在想什么,猜来猜去猜不通透,是对是错也无人印证,跑来与梅潜唠叨时总会被梅潜不耐烦地按回去,让他少瞎操心——但其实梅潜自己也拿不准。他不明白上官允为什么要费力拉扯各怀鬼胎的名门正派结盟,为什么要去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盟主。曾担心他被仇恨所主使,但又实在不像被蒙蔽双眼的模样,梅潜曾拐弯抹角地劝过几次,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打了回来。
他茫然不解之下,才没带着谢七远走高飞,而是留下来,想在上官允有需要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然而在结盟大典看到那黑白双生的阴阳玉时,他突然醍醐灌顶,明白了什么。
上官允假借谢七的模样点了他的穴道,却并没有打晕他,身世前因和盘托出,他听得清清楚楚,也听见华如练巡视过后来报:“那个姓阮的小子已经走了。”
上官允点了点头,道:“简凌已将那些人送进地牢,这是你们最后一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