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也(192)
阮翕大喜,负于身后的长剑划出一道雪亮弧光脱手而去,旋转着抛向林晚枫。
林晚枫聚力,霎时拂尘坚如钢铁,硬生生与长剑相接,撞出铿锵刺耳的声响,阮翕身形闪过,下一把花叶撒来,隐隐约约有三枚金针晃过双眼。
晏还来便是败在三枚金针之上,林晚枫哪里还会上当,拂尘当即回转,格开三枚金针,却来不及提防阮翕已疾闪到他身后,接住长剑直刺而来。
前后夹击,林晚枫反应极快,调转拂尘向后袭去,拂尘内铁枣机关发动,短箭如雨,细细密密击打而去。阮翕看准了他发动铁枣的那一刻,左手指间的一枚针与右手长剑同时出招,短箭擦过剑锋,有一枚冲向眉心,在他侧首之时刺中发髻,而那枚针势如刀剑,在漫天花叶之中锋芒毕露,哧然一声划过拂尘,其上马尾猝不及防地齐根断裂,纷纷扬扬撒落下来。
林晚枫微愣,又很快反应过来,脚下步法疾动,想要退出阮翕剑势,然而阮翕却没有放过的意思,那柄剑不依不饶欺上前来,有细碎花瓣落在剑锋上,沾染上了隐约的凛冽之气。
林晚枫手中只剩下拂尘柄,顶端铁枣尖锐,里面却已没有了暗器。匆忙之下,林晚枫以柄为刀刺去,被阮翕轻易避开,剑锋压下拂尘,拉出刺耳声响,稳稳停在他胸前。
最后一片花叶落尽,林晚枫已被逼到擂台边缘,在他二人身后,整个擂台铺满花叶,望去,像三春过后,芳菲谢尽。
阮翕撤下剑,神情有几分茫然。
林晚枫脸色发白,沉默良久,道:“林某认输。”
台下,欢呼声又起,停战旗扬在头顶,阮翕捡起落在擂台中央的剑鞘,将长剑锋锐一点点收起。再回头时,见林晚枫握着拂尘一言不发走下台去,身影看来,不知怎么的,竟有些狼狈。
上官允走上擂台,将晋级铭牌交给阮翕,朗声宣布:“第二场,胜者凌虚派阮……”
阮翕烫手一般急急退开几步,铭牌啪嗒掉落,他也无心去捡,而是径自跑过去拦住林晚枫,大声道:“阮翕胜之不武,请林道长重新跟我比一场!”
气氛一时僵住,继而满堂哗然。
阮翕顾不得台下的种种揣度猜测,也顾不得什么礼不礼,一把拉住林晚枫急切道:“林道长,你为什么要让我?”
林晚枫面无人色,强撑着扯了扯嘴角:“阮小公子这是什么话,林某技不如人无话可说,让不让的,阮小公子是侮辱林某么?”
“可是你明明……”
林晚枫抽回手,冷冷道:“胜败兵家常事,不过输了一场而已,林某这点度量还是有的,阮小公子就不必多操心了。”
“可是……”阮翕还想再说,林晚枫却已拂袖离开,不容多言。
台下,众人交头接耳,对突如其来的一幕莫名其妙,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赢了比武还不肯认的。
阮翕愣在台上,呆呆看着林晚枫走下擂台走入人群,面无表情地被观赛人群淹没。
上官允拾起铭牌,重新放入他手中,在他身边低声道:“阮兄弟,林道长既已认输,你若执着不放,反更叫他下不来台。”
阮翕垂下首,默默捏紧了铭牌,恹恹应了一声,在喧闹起哄声中走下擂台,明明赢了,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再抬眼时,原本的位置空空荡荡,梅潜与谢朝寒不见踪影。
阮翕失神片刻,心底莫名泛起一阵酸涩之意,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委屈。
战鼓重又擂响,欢呼声如浪如潮席卷而来,擂台之上,卫泱代为宣布,第三场,百川山庄上官允,对阵少林寺穆九秋。
人群兴奋之意一重覆上一重,很快便将方才的小小插曲冲散了。
阮翕心里不是滋味,再坐不住,趁着所有人注意力被重新吸引回台上,悄悄离席潜了出去。
一路疾奔直扑回房,急吼吼地打开房门,果不其然看到梅潜与谢朝寒正相对而坐,刚刚架起一座陶制小炉准备煮茶。
一颗心顿时放下,阮翕突然不知该说什么,讷讷着道:“师兄……”
梅潜看他一眼,手中动作未停:“想到什么,直说便是。”
阮翕垂头丧气,反手关了门,趴到桌边没精打采道:“林道长为什么要让我?”
谢朝寒笑出声来:“林晚枫怎么让你了?”
阮翕闷声:“最后那一式,他明明可以躲开的……不,不止最后那一式,他与我比试的时候,每一招都没尽全力。”
“他尽力了。”梅潜幽幽道,“他是力不从心。”
阮翕一惊。
“林晚枫气力不济,能与你纠缠那么久已属不易,要换了旁人早就露陷了。”谢朝寒吹吹炉火,伸手拍了拍他,“崆峒派好面子,怕被人说畏战,强撑着也要上场比试,要让也不会让得这般拙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