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也(119)
“……”简凌开了金口,“师父。”
华如练哼了声:“怎么?”
“你很啰嗦。”
真是反了天了!华如练瞪大了眼:“嫌你师父啰嗦??教你青霄揽岳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啰嗦!你这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要不是城主托付我才不收你做徒弟呢!想我华如练如花似玉的大好年华硬生生在你身上磨成了絮絮叨叨的老妈子,你还敢嫌我啰嗦!”
“你不老。”简凌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道,“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
这毛顺得华如练通体舒畅,徒弟平时不怎么说人话,偶尔说一句还是很受用的。
“有人来了。”
细微动静涟漪一般震动四周,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提气,向两侧掠去,一闪而过。
许久,脚步声渐行渐近,来者一行五人,看上去面色沉重,正低声商议着什么。距离他们百步之外,有人身形如鬼魅影影绰绰,正在暗中兴致盎然地盯着他们。
那几人形色匆匆,很快便穿过小巷,七拐八拐,拐入清风客栈独辟的小院之中。
整个小院都被阮翕包了下来,按梅潜吩咐,客栈内所有小厮跑堂杂役都被支在外头,原本就清静的小院此刻更加冷清静谧,乍一望去,像是荒了许久的废弃宅院似的。
尤其加上这满地的残枝败叶、廊柱庭树上坑坑洼洼大大小小的划痕刺洞,阮翕房外的雕花阑干甚至被生生震断,精巧雕花不知被什么削平,木屑散落在地上,几朵落花埋于其下,地面斑斑驳驳,几步开外点点血迹触目惊心。
阮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呆呆看着这满地狼藉,脑中一片空白。
穆九秋一见这场景便冲了过去,各个房间皆是房门紧闭,唯有一间房门大敞着,随着晚风吱吱呀呀微微晃动。
那五人一拥而上堵在门口,房内屏风被撞歪在一旁,内室情形一览无遗。
谢朝寒盘坐床上,上衣褪尽,身上扎满了金针,密密麻麻连脸上都不曾放过,梅潜盘坐于后,一手虚虚抵在他背上,闭目凝神,额上汗水涔涔,正沿着脸颊划落下来。
花酌月下意识捂眼,很快又反应过来,跟着穆九秋跑了进去:“谢朝寒怎么了?”
梅潜紧紧闭着眼,眉头深锁,毫无反应。
穆九秋示意她噤声,低声道:“梅兄在输真气,不可扰他心神。”
“真气?怎么能输真气!”花酌月急了,“谢朝寒经脉已经废了,受不住真气的!再输真气会震断他全身经络血脉,到时候就回天乏术了!”
穆九秋一惊:“什么?”
花酌月心急如焚,伸手想去阻止梅潜:“梅大侠快住手!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在她即将触碰到梅潜时,忽然有个东西袭来,重重撞上手腕,将她一下打偏。
那东西摔在地上,摔出一地的碎金碎银。
紧跟着进来的叶扶疏愕然:“阮……阮公子??”
原本挂在腰间的荷包已然不见,阮翕手忙脚乱地道歉:“花小姐对……对不住!我一时情急,不是故意打你的!”
花酌月气得跺脚:“你添什么乱!快让开!”
阮翕挡在梅潜与谢朝寒身前,左看右看犹豫不决:“师兄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花小姐能否、能否先等等再看?”
花酌月粗暴地拉开他:“等什么等呀!我是大夫!”
阮翕执拗地拦她:“我师兄也懂医术的!你们忘了么,谢兄自绝经脉那日,是师兄出手封了他周身大穴!”
那日情景,旁人可能不甚在意,于阮翕而言却是终身难忘。他记得花栾曾说,梅潜发针的速度、准度匪夷所思,但凡稍晚了一瞬,或者偏了半分,谢朝寒就真的活不成了。在那样千钧一发的情形之下他都能如此镇定分毫不差地发针救下谢朝寒,如今又怎么会明知不可还强渡真气呢!
穆九秋惊疑不定,阮翕说的自然在理,可花酌月的医术他更是信得过,她说不行,那必定是不行的,可为什么梅潜还……看梅潜模样,正在关键之时,若强行打断,于梅潜是反噬自身甚至走火入魔,于谢朝寒,更是又一次重伤。可若是不打断,再晚一时半刻,梅潜的真气当真震断了谢朝寒全身经络,那就真的神仙也救不了了!
握起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穆九秋举棋不定,冷汗都冒出来了。
“穆九秋!”花酌月急得叫起来。
穆九秋闭了闭眼,一咬牙抬掌振开阮翕,一掌取向梅潜。
“慢着!”掌风被硬截住,一管竹箫架在他掌下,操琴面沉如水:“冷静些,相信梅上雪。”
叶扶疏想来想去,也跟着拉住了花酌月:“花小姐,梅大侠与谢七公子多年交情,他肯定比我们更加担心,或许……是凌虚派的独门秘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