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情人(39)
电光石火之间,阮绍祁的动作突然变得十分迅速。他在她就要靠到旬言怀里前一刻用右手臂将她完全拦腰截了回来。
王心洁对阮绍祁敏捷的身手大感惊诧,而旬言则是默默收回已向喻宝昀伸出去的手。
喻宝昀这时的反应稍显迟钝。阮绍祁见她人已经站稳了,松开自己还横在她腰上的手臂,轻松的笑说:“这个电梯设计有缺陷啊。”说罢,他俯下身子,让喻宝昀把脚从高跟鞋里挪开。他使了两次力,将鞋跟从缝隙里拔了出来。他把鞋摆在喻宝昀脚边,然后仰头告诉她:“鞋跟没掉,只是刮花了一点。你这鞋的质量还不错嘛。”
可能是因为旬言和王心洁在场,如此乌龙的事让喻宝昀感觉窘迫。她小声对阮绍祁说了声谢谢,之后便一直低调的藏在他身后。
直到各自上了车,阮绍祁问她:“你怎么了?卡了个鞋跟,觉得很丢人?”
她想都不想就答是。
他不信她信口说出的话,但也不推翻。
已经快十二点,路上的车渐少,市区中心地带安静,往喻宝昀家里的方向沿街要热闹许多,一些有名的宵夜店里里外外坐满了人。临近巷子口,周遭又换成了一片安静,绝大多数人正在睡梦中,只有少数的窗户透着光亮。
喻宝昀待车停稳后,打开车门。
阮绍祁没动身,只笑问了句:“路灯好像坏了啊,需不需要我送你进去?”
喻宝昀知他是礼貌,便也礼貌的回绝:“谢谢,不过不用了,就几步路。”
下车后,往前走三十米,拐两个弯,再走二十米,喻宝昀就到家了。
今夜云层厚重,抬头完全看不到月光,没有路灯,还吹起了阵阵凉风,夜影婆娑,整条街显出一种阴森的气氛。
喻宝昀心里不免生出一丝紧张,疾步往家中走去。快到铁门口时,她忽然看到一个人倚靠在铁门前。她吓了一跳,大叫一声:“谁啊!”
那人不再倚靠铁门,而是站直身体并往前走了两步,并说:“别怕,是我。”
传到喻宝昀耳边的是旬言的声音。
他走到了能被微弱的光照亮的位置,亦离她只有两步远的距离。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迅速的竖起了一道防线。她本能的往后退步,想与他保持疏离。他预料到她的动作,猛地上前,伸出双手牢牢抓住她的左右臂膀。
他的力气不小,又是很着急的举动,整个人朝她迎面而来,让她根本来不及躲闪。她十分被动的看着他,艰难的拨开萦绕在他周身的浓重酒气,吐出一句:“旬言,你喝多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感觉熟悉的又陌生
她不停的想挣脱开他的钳制。
他并不想惹她恼怒,终于松开手,有些泄气的承认:“我是喝多了!我要是没有喝多,怎么敢来这里?”
他刚一松开手,她立马往后退了两步。
他怕她会马上走掉,很快对她说:“宝昀,我不知道王心洁是你爸爸的继女,也不知道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她本应该直接回家,不理睬他,并当作他没出现在这里,可他的这两句话,一下子就激起了她的怒气。她冷冷看向他,语调充满着质疑:“如果你知道,你就不会娶她吗?如果你知道,你的选择就一定会改变吗?”
面对她的质疑,他无法撒谎,诚实而又无奈的说:“我当时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慢慢的说:“我知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也没有怨恨过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你来跟我说分手,我有跟你发过脾气吗?我有到王心洁面前大吵大闹吗?我什么都没说就同意了。难道你觉得我还不够理解你?”
他眼底里升起一层淡淡的雾气,熏得人眼睛发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忘不掉与她分手的那个下午,天气晴朗,微风阵阵。他以为她就算不会到王心洁面前讨个公道,至少也应该对他说些狠绝的话,却没想到她把自己的情绪控制的那么好,就好像分手对她而言,和喝碗汤一样简单。这让他一度以为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看重,直到她以飞快的速度一声不吭出了国,断绝了与他以及与他有关的人的所有联系,他才晓得,她对他是失望透顶的。他的声音有些不自主的颤抖:“你的理解就像一把刀插在我心上。”
她冷哼一声:“你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他凝视着她:“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目光很柔,语调一直带着歉疚之意。
彼此都沉默了很久。
她的怒火渐渐消散下去,许是因为疲累,也可能是他的低姿态并着低声感染了她。她曾想过有朝一日与他碰面后无可避免的提起这些伤人心的旧事,但事到临头她仍然没有想好该怎么渡过这些旧事。她缓缓说:“你扪心自问,你遇到困难的时候,跟我说了吗?”
他坦言:“我不想让你担心。”
她无力的笑了一笑,口气清淡的让他无言以对:“不让我担心?为了不让我担心,就向别的女人求助?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如果不是因为王心洁是我爸的继女,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到你们结婚生子了,再来告诉我我被动的成了你的情人吗?”
他终于不敢再直视她的双眼,微微低下头,说:“是我对不起你。”
她重重的点头,也格外认真的说:“你是对不起我。”
他有点诧异的抬眼看她。
她的表情很平静,显不出情绪有任何的波澜。
他觉得自己已越来越不了解她。而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亦是他本人。
他很清楚后悔的话哪怕说上一万句都是白费。他最后告诉她:“欠她们的,我正在努力的以一百倍、两百倍、三百倍还给她们。等还清了,我会离开粤诚。”
喻宝昀一直不喜欢看别人的背影,但她今晚是目送着旬言离开的。直到他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又干巴巴的杵了两分钟,才缓缓朝着前方树下的那一团阴影问道:“看够了吗?”
那团阴影很快走出来,并好奇的反问:“咦?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她看了阮绍祁一眼,说:“一开始就发现了。”
他有点意外,但旋即耸了耸肩,将她的手包送到她面前,神情自如的说:“你的包落在车上了。”
她接过手包,也淡定自若的表示:“谢谢。”
其实这样的场景应该是很尴尬的,但实际上气氛并不怪异或是窘迫,他甚至是半笑着问她:“我是不是无意间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她睨了他一眼:“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他于是抬起右手在嘴唇的位置做出拉拉链的动作。
她笑了一下,突然提议:“去喝一杯吧。”
他微微蹙眉:“你不是酒精过敏?”
她答:“我说的是奶茶。”
奶茶店早就关门了,喻宝昀在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给阮绍祁,自己选的是瓶装奶茶。
两人坐在便利店外的小方桌前闲谈。
喻宝昀咕咚咕咚喝下半瓶奶茶,随后看向阮绍祁:“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阮绍祁反问:“知道什么?”随后,摆出很夸张的表情否认:“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呢?我这人没有探究别人隐私的癖好。”
她不信,仍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可经不住与她一直对视,借着仰头喝啤酒的动作抽回自己的目光。啤酒的气泡可真是多,一大口灌下去,他很快打了个气嗝上来。他问她:“需不需要找个人接替你目前的工作?”
她摇头:“不需要。”
他好奇:“不难受?”
她沉吟了片刻,说:“难受劲早就过去了。”
他又问:“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恋爱?”
她怔了一怔,给出答案:“我想谈啊,只是没遇到合适的。”
他笑了笑,认定她:“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
她表示:“我说的是实话。人在异国他乡,家人离的那么远,知心朋友屈指可数,有时候忙到飞起来,突然看到街上那么多男男女女都是成双成对,当然也会羡慕他们。”
他闻此言,想起一个人,问她:“你还记不记得黄连友?”
她记不得了,问:“谁?”
他提醒:“我三弟的同事,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