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情人(22)
这几年漂泊在外,她确实很想念这个弟弟。每次视频,看到他一点一点长高,声音一点一点变化,她都很想能当面摸摸他的头,抱一抱他。她一直希望自己缺失的那些东西,他都能完整的得到。
旬言没有立马打断她飘出去的神思,而是过了一阵,又过了一阵,才缓缓说:“你一定也知道。”
他没有把话说完,她终于忍不住侧头看他。
他眼底里流露出了别样的情意:“他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她回来后已与他打过三次照面,而直到这第四次,在一个这般吵吵嚷嚷的环境中,隔着不足两尺的距离,借着球场里超亮的灯光,她才看清楚了他这张自己曾再熟悉不过的脸。
但她只与他对视了短短的几秒便收回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她不想去关心他眼脸下是否长出了更多的细纹,不想去了解他左眉尾的那一小点空缺是怎么弄没的,也不想知道他眼里流动的究竟是什么。她冷淡的说:“他有他该想的人。”
旬言没再说什么,他好像也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情绪,认认真真看起了比赛。
参加比赛的虽然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但亦是校队抽选出来的精英,彼此拼尽全力想要赢得胜利,一整场下来十分精彩。
两支队伍的实力旗鼓相当,最后喻小超所在的球队以五分之差险胜。
喻小超奔跑了全场,到这时已经汗流浃背。听完教练的总结,他跑到喻宝昀和旬言面前,说:“我去冲个凉,很快就好了。你们到外面等我一下吧。”
雨已经停了,正好赶上太阳落山,金色的余晖从教学楼的边角倾斜而来,竟逼得人不能直视。
喻小超果然很快就冲完凉了。他赢了比赛,心情非常的好,揽住喻宝昀的肩边往学校大门走,边向同行的旬言提要求:“姐夫,今晚奖励我一罐啤酒吧?”
不等旬言说话,喻宝昀直接拒绝:“不行。”
喻小超退一步:“那半瓶?”
喻宝昀坚持:“你还未成年,一口啤酒都不能喝。”
喻小超诚实的说起:“我去年夏天就喝过啤酒了。”
喻宝昀停下脚步,一脸严肃的抬头看喻小超。
喻小超发觉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解释:“是同学生日,就喝过一次,一次而已。”
喻宝昀仍不满意的等着他,他只得坦白:“好吧,其实我喝过两次,但两次都只喝了一罐。”
喻宝昀有点生气,说:“你要喝啤酒可以,你们俩去吃烤肉,我就不去了。”
喻小超连忙说:“别别别,我不喝啤酒了,改喝可乐还不行吗?”
喻小超喝可乐,喻宝昀要了一杯青瓜汁,旬言端的是啤酒。
吃的是日式烤肉,他们坐包间,新鲜的肉放置在发烫的铁板上,一两分钟便是肉香四溢,惹人口水直流。
喻小超今日运动量大,能量早已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他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的,要不停的往嘴里塞、肚里咽才觉得满足。
喻宝昀怕喻小超噎着,不许他吃太快,也不许他只吃肉,一定要菜包着肉才行。
喻小超嘟囔:“我正在长身体呢,要多吃点肉。”
喻宝昀告诫他:“光吃肉容易长青春痘。”
喻小超不信:“谁说的?”
喻宝昀道:“你不信就试试一个星期不吃青菜。等你长了一脸的青春痘,我看还会不会有美少女把你当成暗恋的对象。”
喻小超还真有点担心了,望向旬言求解答:“姐夫?”
旬言正在喝啤酒,见喻小超问自己,便只匆忙抿了一小口,然后说:“要看个人体质,我以前也爱吃肉,还很爱吃辣椒,但没长过痘。不过来这边以后很容易上火,吃完辣椒感觉身体里的火气很难散出去。”
喻小超面露惊讶:“真看不出来你以前爱吃辣椒。”旋即问喻宝昀, “姐,你吃不了辣椒的吧?”
喻宝昀承认:“吃不了。”
喻小超突然好奇:“所以你从没吃过湘菜?”
喻宝昀稍稍顿了一顿,答:“没有。”
喻小超再问:“麻辣火锅也没吃过?”
喻宝昀低调的点头。
其实,不那么严格意义来算,喻宝昀是吃过麻辣火锅的。研一那年冬天,北京冷的不得了,她和旬言一周有五个晚上是在租住的房子里吃火锅,锅底是清汤,她沾酱油芝麻酱,他碗里全是辣椒调料。他一直撺掇着她尝尝自己碗里的菜,而她也想为他尝试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于是夹了他碗里的两块肥羊送到嘴里。结果当晚脸上就起了疹子,又是吃药又是抹药的,折腾了一个多星期才复原。后来她没再吃过辣椒,也不想再为谁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
喻小超喜欢深究,又问:“没试过吗?还是试过了发现不行?一吃就会拉肚子?”
喻宝昀答:“会过敏。”
喻小超替她感到无限可惜,大叹:“你与我泱泱大国三分之二的美食无缘。”
喻宝昀看得开,笑说:“能把三分之一全部吃一遍就已经很厉害了。”
喻小超吃肉吃得多,可乐也喝得多,一顿饭往厕所跑了三次。
在喻小超第三次去厕所的时候,旬言不再像前两次那样沉默。他问喻宝昀:“你希望粤诚和阮绍祁合作吗?”
喻宝昀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闻此言,她放下筷子,主动抬眼看了看旬言。她表情有点冷淡,好似是局外人,但又是十分真诚的回答起这个问题:“如果这只是一个我想或者我不想的问题,那我的答案是不合作。”
他先是感到惊讶,旋即又明白过来,可他仍要问:“为什么?”
她利落的表示:“我希望我的工作和我的家庭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部分。”
他一语中的:“你是不想看到我。”
他非要说穿事实,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尴尬。她道:“你这样理解也没错。”
他心中五味陈杂,定定看了她许久,认真吐出几个字:“我会和阮绍祁签约。”
她轻快的回应:“我知道。”
他对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有些不解,他说:“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要价很高。”
她话锋一转:“所以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劝他放弃跟你合作。”
他霎时蹙眉看她,有点不敢置信:“你在逼我让利?”
她摇摇头,表示:“你可以选择不合作。”
他不信她看不他的真实想法,她就是在故意惹恼他,她的第一选择不是逼他让利,而是谈不成合作。他藏住自己有些烦躁的情绪,说:“你明知道我的想法。”
她飞快的反问:“你的想法难道不应该是为粤诚争取最大的利益吗?”
她的话像是一把刀子突然插进他的心口,害他差点接不上话。缓了缓,他无奈的问:“你以为我在乎钱?”
她忽的笑了一笑,说:“你现在有很多钱,已经可以不用在乎它们了。”
他就知道她心里从来没有原谅过他,这几年她在国外可以把他当成透明人,现在她回来了,一旦他想向她靠近,她必然会想刺猬一样亮出自己全部的刺来戳伤他。他不怪她如此,他说:“宝昀,从阮绍祁来找我开始,我就一直在等你跟我开口。只要你开口,我会给出一个合理的价格。”
她说:“我已经开口了。”
她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脱口而出,让他很难迅速跟上她的思路。他甚至不懂:“为什么要帮阮绍祁?”
她轻笑起来,好似这是一个特别简单的问题:“他是给我发薪水的老板。”
他看着她,想起此前种种,反问:“他只是你的老板吗?”
她端起身子,靠座在椅子上,以优雅的姿势拒绝回答:“这已属于我的私事,你无权过问。”
他感觉自己在这几分钟的交谈里是节节败退,是他没有做好准备?还是她准备的太充分?他不想再惹她亮出更多更深的刺,于是转过话题,告诉她:“我会跟他提要求,合作的项目,让你当负责人。”
她一直没怎么参与这个项目的前期工作,如果旬言贸然向阮绍祁提出此要求,那她在阮绍祁面前一直严守的秘密很快就会被他发现。她果断表示:“这个不用你说,我会自己跟他申请。”
见她主动了,他说:“你刚才还说不想看到我。”
她坦然说:“我是不想看到你。我将要与之建立伙伴关系的人是粤诚的旬副总,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