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衍的月亮(31)
“……男的。”
“白月光?”
沈迎夏皱着眉部分否定:“不是,但也——可以这么说。”
黄杉哼笑了一声,沈迎夏问她笑什么。
“你说的遗憾就是这个男的嘛,那就去弥补啊,不要觉得对不起你的那个帅哥邻居,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黄杉的酒瘾蕴育良久终于犯了,开始拉着沈迎夏热心地传授她的恋爱感情经历,沈迎夏自己半听半不听的,一边把酒吧定位发给江乐星,一边接收着黄杉的“你就应该……”“不能……”“实在不行……”。
江乐星打了个的,来得飞快。
未婚夫来了后,黄杉醉得更厉害了,江乐星忙搂着半醉的黄杉和沈迎夏道歉,沈迎夏说没关系,她和江乐星说,黄杉对他的求婚不满意,把江乐星吓得手脚一软,差点把黄杉摔到地上。
沈迎夏很久没有吓人这么成功了,乐了好一会。
情侣之间处久了好像真的会处出夫妻相,和沈迎夏第一次见江乐星相比,现在他的言语之间都不自觉有了许多黄杉的小习性,比如黄杉会单抽搐着半边脸表示无语,听沈迎夏讲了理由的江乐星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你要给她再来一个surprise。”沈迎夏对副驾驶的江乐星说,黄杉靠在她的肩上,沈迎夏瞅了她一眼,“真怕她吐我身上。”
司机闻言从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
“开玩笑。”沈迎夏试图帮黄杉重拾声誉,“她酒品很好的。”
出租先送沈迎夏回家,酒品很好的黄杉在沈迎夏下车时对她说了一句其他两人听不懂的话:“上。”
下了车坐到了后座的江乐星无奈地把黄杉的脑袋重新枕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路上小心,你到家后给我发条微信。”江乐星对车外的沈迎夏说。
沈迎夏比了个“OK”的手势。
路灯,月亮,黑夜,沈迎夏有一步没一步地走到了楼下,脑子里冒出了黄杉说的那个字。
“上。”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不到。
沈迎夏给江乐星留了消息后,在楼下找了个长凳坐着盯了一会天上的上弦月,同时也被蚊子叮了几口。
她拨打了张放的手机号码。
手机刚普及的那段时间,手机铃声是热门的衍生产物,但现在这个位置早已被手机壳取代了。
“嘟嘟”两声,通了,传来了张放的声音:“沈迎夏?”
沈迎夏“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你在哪,在家吗?”
“不在,我在楼下。”
感觉那边张放像是走了几步,或许是走向了阳台,他问她:“怎么了?”
唉,沈迎夏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认识张放之后她叹得气攒起来可以把她送去外太空了。
“没事,我上来了。”沈迎夏说,电话还没挂断,她等在电梯门口,有一个宣之于口的问题,犹豫再三,没有说出来,“电梯来了,我挂了。”
八楼很快就到了,电梯门像帘幕一样打开,张放倚着敞着的门,沈迎夏想她现在脸上应该也是这样的表情。
“喝酒了?”
“喝了一点。”
沉默中,声控灯暗了,只有一盏小小的壁灯。
张放觉得沈迎夏看着没有喝醉,正想再说什么,昏暗里,嘴唇突然被非常轻柔地触碰了一下。
沈迎夏倾身吻了他,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张放的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迎夏,而她眼里蕴着光,或许是因为头顶重新亮起了的声控灯。
张放想说“你疯了”,而沈迎夏抢先道,“我没醉,你是弓长张,放松的放。”
她看着他,让张放莫名想起了多年前那个金桂十月的中午,在那一刻,张放居然还有一丝念头思考关于沈迎夏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都没变的,以至于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不同于那个中午的是,她露出了笑,笑盈盈地又亲了他一下,几乎让张放心醉。
而她再此重复道,喊了他的名字:“我没醉,张放。”
第二天张放醒来时,沈迎夏不在,他很快从一时的失措中冷静下来,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下一秒他听到客厅传来的开门声,张放连忙走出了卧室,但是是程一炀,“沈迎夏昨天晚上喝酒不知道几点钟才回来,一回来就收拾行李,大早上的,吵死了。”
然后打着呵欠牵走了他家的狗。
*
沈迎夏大概是在清晨四点多醒过来的,朦朦胧胧间醒的,然后被被窝里另一个人吓得魂飞魄散。
魂魄重新归位后,沈迎夏好不容易挪开了枕着她的脑袋和搂着她腰的手臂,一边心里狂喊救命一边忙不迭地捡起地上的衣服冲回自家家里。
冲回来后,又一边觉得没事一边觉得快逃,拿一个行李包塞了几件衣服后,她就跑了。
酒后乱性,实为喝酒的最大罪过。
第 24 章
昨晚坐在出租车里,沈迎夏做了一个很短的梦。
她以为自己高中最丢脸的事情就是高一跨年晚会在全校面前摔了一跤,但实际上,人有的时候就是走在一条丢脸的道路上。
她梦见了她在图书馆里睡着了的那天晚上。
梦里沈迎夏知道自己在做梦,她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就像重新加载游戏的玩家,看着游戏里的自己再过了一遍开局流程。
她醒来,天已经黑了,估计电闸被拉下来了,灯都打不开,图书馆深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一如当年惊慌失措在黑暗里向门口摸索,越往门口走,图书馆玻璃大门与窗户透过的极弱的微光,勉勉强强有了可见度。
她知道她将遇见一个人,但还是惊叫了一声。
前厅里一个黑色的人影,个子高高的。
她惊恐地问:“谁?!”
那个人答非所问:“老师锁门的时候没注意图书馆里还有人。”
声音听着是一个男生。
听到这句话,她愣了好一会,一边惊慌的情绪克制住了,一边不可思议,离谱到她觉得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
她便和这个男生在图书馆里半沉默半聊天,一直熬到学校里的老师找到了他们。
沈迎夏梦见的就是这件事,梦真的是一件神奇的生理现象,车一停下,她就醒了,没意识到自己睡着了,更意外不过十来分钟,就完整地梦了一趟那整个夜晚。
那天晚上宋海明没值班,在家里接到校领导说他班上学生失踪了的电话,吓得一路飚车直奔学校,也是他从班里学生那收集信息排查到了图书馆找到了她。
她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只觉得绝处逢生,但那个男生却突然对她说让他一个人出去,不要说还有人。
她怔住了,不解。
男生说:“影响不好。”
于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天晚上被锁在图书馆里的人除了她还有一个男生。
所以程一炀把这件事当作她的糗事告诉了张放,所以张放问她是一个人在图书馆里待了多久。
这件事情让沈迎夏被打趣了很长一段时间,特别是她的班主任宋海明,每次到教室里发现沈迎夏不在座位上,就会说一句:“沈迎夏人呢,又在图书馆里睡着了?”
幸运的是这件事没有流传到班外,让沈迎夏保留了一点面子,那个男生考虑得很周到,这于沈迎夏只变成了一件搞笑的意外。
沈迎夏猜他在图书馆里待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门开。
她不知道他是谁,黑暗里看不清对方的脸,他们也没有问过彼此的名字,那天晚上除了她,没有查寝不在的学生,沈迎夏不知道他的任何信息,只知道他说他是走读生。
在那个晚上,沈迎夏不知道他是张放。
而在后来,她怀疑过,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感觉,但没有得到证实。
沈迎夏以为自己会一直记得这件事情,高中毕业后她还记得,但研究生时便没再回忆起过。
她甚至没有第一眼认出张放。
直到程一炀比她更早认出来。
直到什么时候呢。
她也实在说不清。
小区停电的那个晚上,横穿公园回小区的路上,他们只说了几句话,在虫鸣声里,沈迎夏发现她还是得把这件事拾起来。
又以为会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回想起来却已然不记得细节,却在这一场梦里回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