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破金风+番外(261)
他不是总运筹帷幄吗?
他不是厉害得连倾整个荣帮之力也杀不掉他吗?
他不是……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拉着她一起死吗?
怎的现在……
眼眶涩涩的, 杜允慈眨了眨眼睫。
有什么东西由眼角淌出来。
她下意识擦了擦, 猝不及防满手湿漉漉。
杜允慈继续擦,用力地擦,两只手并用着擦, 面颊上的水渍反而越来越多。
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股情绪占据她的心脏,灼烧得她的胸腔疼痛不已。她往后靠上墙, 双手顾不上再去擦拭怎样也止不住的眼泪,转而捂住胸口, 大口地喘息。
许多画面从她眼前不断回闪。
杜允慈根本分不清楚哪些是梦里的哪些是梦外的。
不过究竟是梦里的还是梦外的又有什么区别的?
一切仿佛都在彰显着她始终不愿承认的事实。
“蒋望卿,你赢了……”杜允慈泣不成声,“你赢了……”
翌日清晨, 杜允慈在汽笛声中告别了映红、福伯和管家,独自乘坐上开往上海的火车。
映红哭得跟泪人似的,在火车启动后还追着窗口跑, 大声地说自己会一直一直留在霖州哪儿也不去, 总能等到她回国的那一日。
杜允慈感伤地红着眼眶朝映红挥手,直至火车驶离站台。
从行李箱里取书出来时,先前那枚玉佩又映入她的眼帘。
昨晚从蒋公馆回杜宅后收拾行李, 杜允慈已经决定留它在家中。但早上临出门前,她还是将它塞进来。
盯着玉佩愣了半晌神,杜允慈塞它回行李箱,翻开书。
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睁开眼后杜允慈再次心痛如刀绞——那些原本碎片的画面终于完整,而在完整的梦境里,蒋江樵是活着的。
活着和她一起离开了兔子山,回到霖州城里。
空气滞闷得她呼吸困难。
杜允慈捂着胸口起身走出包间透气。
外头的走道上站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身着黑色长衫,头戴黑色毡帽,手中拄着支拐杖,正慢悠悠地经过她所在包间门口。
杜允慈驻足,看着他打开她右手边包间的门进去后,她才跨出去。
老头没有关阖他包间的门,杜允慈能看到他的包间里也只有他一个坐着。虽然他的视线并未落在这外头,但这样令她感觉好像和陌生人处在同一空间里,便自行往另外一侧靠过去,避免和他彼此存在于视线范围内。
约莫半个小时,杜允慈透完气折返。
老头依旧独自坐在包间里,似乎没变换过位置。
有一瞬杜允慈竟觉得他的侧影有点像蒋江樵,目光不由往他身上多瞥了两眼。
发现他手里翻阅的是《浮生六记》,杜允慈又晃了晃神。
很快,杜允慈收回目光,果断进去自己的包间,关上门,甩掉脑中关于蒋江樵的记忆。
夜幕降临大地没多久,火车抵达上海。
杜允慈顺利下榻华懋饭店。
第二天买船票的时候,得知原本该在一个星期后启程法国的邮轮提前了,她庆幸自己没太留恋霖州,否则怕是又得错过。
回来华懋饭店,未料荣真正在等她。
杜允慈捧住他递送过来的白玫瑰:“你怎的——”
“知晓你在这儿?”荣真接出她的后半截问话,习惯性地勾住她的下巴,反问,“我为何不知晓?”
也对,上海是荣帮的地盘……杜允慈轻嗅玫瑰的芬芳:“谢谢。”
荣真搂住她的腰:“看来上次我招呼不周,所以美人又来上海,宁愿独自住饭店,也不上荣公馆寻我。”
杜允慈微抿唇:“你既然找到这儿,那么也该清楚,我只是暂歇两天,马上要离开了。”
荣真夹着指间的雪茄呼出一片缭绕烟雾,揽着她走:“本少爷给你准备好了践行宴。”
吃过东洋菜,两人先到赌场里小摸了几把,后上堂子听清倌唱小曲儿、由姑娘陪着喝了点花酒,又到如今最繁盛的舞厅跳舞。
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上海的夜,杜允慈着实久违。
因为久违而不真实,虚幻若梦。
醉意加持了这份虚幻感,最后杜允慈被荣真强行架出舞厅时两只脚如同踩在云端上晃晃悠悠。
“美人你的酒量竟然这样差。”荣真出乎意料。
杜允慈软绵绵倚靠他身上,并不承认:“哪里差了?”
她证明了自己的口条还是相当清晰的。
荣真从她身上摸出房间钥匙开门前问她确认一遍:“真的要继续住酒店不跟我回荣公馆?”
杜允慈摇摇头:“嗯,不需要。”
明明这会儿听起来她脑子依旧清明,等荣真放她在床上去给她拧毛巾时,又听她神志不清地嘟囔:“蒋望卿我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