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姣点头,嘴角笑意更深:“良小姐不介意就好。”
良冉笑笑,张嘴正欲开口,门铃却忽然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
下人去开了门,不一会便上前通报称褚姣的朋友来了。
褚姣故作恍然,边起身边道:“哎呀,瞧我这记性,今日本跟我一个好友约好了打牌来得,这顾着接待良小姐,都把这事忘了。”说着又说了句“我去去就回”便出去了,厅堂里便只剩其余两人面面相窥,一时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良冉皱眉,“她在这里有朋友?你不是说她一直都宅在家从不出门吗?”
路凇倒是不怎么在意,“可能是她以前的朋友吧,没什么好在意的。反正她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样,老子就不信她能翻了天不成。”
良冉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什么。她有种预感,来者不善。
“噔…噔…噔…”
一双暗红色的复古高跟鞋出现在门口,视线往上,宿槐带着礼貌微笑的脸映入眼帘。
甫一见着那张脸,路凇和良冉面上皆有些怔愣,褚姣看着对面两人尤其是路凇脸上的惊艳,冷笑了一声,随后又温声道:“槐夫人,这位便是我先生路凇了,这边这位小姐是我家的客人。”竟是连名字都不欲提及。
“路凇,这是我的好友,姓槐。”只介绍姓氏,却是没有告知名字的意思。
路凇正惊艳来人的美貌,此时突然听到对面褚姣的声音,面上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反应过来,轻咳一声伸出手:“槐小姐,你好,我是路凇。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宿槐面带微笑,礼貌地回道:“你便同姣姣一样,唤我槐夫人罢。”手纹丝不动,并没有半点握手的意思。
路凇搓搓手,尴尬地收回,气氛有一瞬间的僵硬。
一旁的良冉却是忽然笑道:“槐夫人,难不成你已经嫁人了?瞧着挺年轻的呀。”
宿槐轻笑,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转头看向褚姣,故作疑惑道:“咦?你不是说你先生往日都不怎么在家的么?怎的今日便在?”说着又看向路凇,“路先生可真是位‘好丈夫’啊,一有空就来陪着姣姣呢。”
路凇一听,笑得愈加尴尬了。他干笑几声,谦声道:“槐夫人过誉了,路某不敢当。姣姣如今怀有身孕,行动不是很方便,我在这也能看着不是?我也只是尽了一个丈夫该尽的本分而已。”
宿槐呵呵一笑,别有深意道:“本分是么?路先生领悟倒挺高。”
说着又瞥了眼一旁黑脸的良冉,好似忽然想起般看向她,“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良冉本因被宿槐无视心里还有些不爽,此刻突然被她这么一问话,倒是有些受宠若惊,“槐夫人好,我是良冉。”
宿槐点头表示知晓,“原来是良冉小姐啊,姣姣先前便同我说起过,良冉小姐可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最是守礼端持了。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良冉觉得她在嘲讽自己,可是看她的表情又不似作假,只得假笑着谦声不敢。
宿槐见状,嘴角笑容愈加深了。
褚姣见宿槐已经玩够了,便带着宿槐回屋去了,只留下厅堂里尴尬的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绝对是我目前为止码的最肥的一章!!
第六十一章 枯槐铃
二楼一扇打开的窗棂内,一只半透明的纸鹤正自里缓缓飞出,随后逐渐飞向上空,直至触及某处透明的屏障,屏障便似水面般随着纸鹤的进入而泛起层层波澜。待纸鹤完全隐入,涟漪亦随之消失。
“槐大人,对于那良冉,您现时有何打算?”
宿槐看着那纸鹤消失的方向,淡声道:“无甚打算。”
褚姣听罢,有些急了,“大人,那良冉可是只恶鬼啊。按之前她做的那些事来看,这次入住路家,想来她的目的也不简单呐。大人若是就这样放过她了……”
“我说过我要放过她了么?”
宿槐缓缓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褚姣,“倒是你呢,褚姣,为何本殿觉得,你可比本殿紧张多了呢?”
说着,她又步步逼近,浑身散发出强大的气息,将褚姣压迫得节节退后,直至将她压制在墙角里无法动弹。
“所以,这又是为何呢?”宿槐紧盯着她,面露疑惑歪头问道。
褚姣紧张得吞咽了下口水,垂眸强装镇静道:“大人真是说笑了,奴家自然是要紧张的。也不知她这次想做什么,何况这路家又不是只有那路凇而已,奴家还有奴家尚未出世的孩子也在这呢。”
说到孩子的时候,她脸上本显得几分虚假的神情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便是连原本平淡的眉梢都溢着温柔了。
宿槐听罢挑眉,随即一手撑到她脑袋旁,一手挑起褚姣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因着她比褚姣高出个头来,此时更显得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鬼气也被她释放出大半。
她整只鬼看起来与昨晚表现出来的平和截然不同,此时褚姣才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的那般简单。她昨晚虽然想捉她回地府,但很显然,她尚未动真格,至少昨晚她没有感觉到如此时这般强烈的杀意。
“褚姣姑娘,本殿既然能代表地府行事,说明本殿有那个实力。那么你猜,地府实力如何?本殿的实力又是如何?”
褚姣被宿槐瞬间释放出的鬼气压迫得几欲窒息,表情也开始有些狰狞。她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眼角也不由得憋出些泪花来:“大人,大人饶命!奴家…奴家确实不是什么好鬼,只是奴家真的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宿槐手指倏地收紧,眼神凌厉:“本殿不听你废话。说,那良冉什么来历,控制那些恶鬼的目的是为何?又用了何种方式?”
……
此时,幻境外的黑白无常二者看着镜面里幻化出的二鬼的身影,有些焦急道:“哎呦喂,这宿槐大人怎的问得这般直接啊。昨日咱不才刚提醒她要循序渐进,假意配合嘛?怎的现时如此…唉…这下好了,鱼没钓到,还失了饵,惊了蛇…”
作为下属,他不好妄议上司,此时也只得长叹一声失策失策。
一旁的黑无常倒是比较冷静,“我倒觉得大人这招用得挺好,干净利落,以暴制暴。”
白无常实在不想同这满脑子武力镇压的同僚说话,他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道:“现时该如何是好?要不上报给阎王咱俩把事情搞砸了?不行不行,阎王知晓定把咱俩宰了不可。可是不上报,万一…”
正喃喃自语间,黑无常却是一把将他扯到镜面前摁住:“安静点,看幻镜,有情况。”
幻镜里,褚姣呆呆地看着宿槐,眼角的泪花将落未落,配合着她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滑稽。
她嘴角死死抿起,强压着内心的惧意,直视着宿槐妄图进行无声抗争。然而,一对上宿槐那双如墨深渊般的眸的瞬间,她内心的坚持一秒钟就崩溃。
褚姣眼角发红,死死地盯着宿槐的眼睛,眼泪如决堤般直直往下坠。内心强烈的绝望感瞬间袭来,她忽然崩溃大哭道:“可是我能怎么办啊!我的亲人将我献祭给了那女人!那是我最亲的亲人啊!为了所谓的家族前途,将我献祭出去了!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那女人要我做个听话的傀儡,否则便要灭了我全族…我能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她无力地滑坐在地,终于忍不住掩面哭泣,所有的情绪终是抑制不住,皆数喷涌而出。偌大的房间里,此刻只剩下她哭泣的声音。
宿槐冷眼看她,上挑的眼尾此刻衬得她的眉眼愈加冷漠,宛如神祗般高高在上,眼里却又带着普度众生的怜悯。
褚姣哭了良久,久到眼泪已近干涸。她抽着发红的鼻子,忽然就抱着肚子呼吸急促起来,表情也有些痛苦。
“我…我肚子…好…好疼…”
宿槐皱眉,将一片白槐融进她的肚子里,待她情绪稳定下来,又顺手递了张纸巾过去,“孕妇不宜过激,对胎儿不好。”
褚姣低头接过纸巾,低声道了声谢。
待她将自己收拾干净了,宿槐才平静道:“生而在世,有三不得:爱而不得,怨而不得,求而不得。你想要拥有爱,那便失去恨。你想拥有信仰,必定失去灵魂。他们既然选择了放弃你,那便是已做好失去你,甚至与你为敌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