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气泡泡+番外(50)
万事万物都在尽情热闹着。
唯有两个人是安静的。
或许是觉得太尴尬,陈西桃问陈树:“你去哪里念的大学?”
“广东。”
“好远啊。”
陈树笑笑,说还好,顿了下又问:“你呢。”
陈西桃说:“白市。”
“一南一北。”陈树说。
“很南很北,隔得很远。”陈西桃笑。
陈树没说什么。
陈西桃也不在意陈树说不说什么。
陈赵和他的小雨点很快从旋转木马上下来,随后两个人在一旁的摊子上要了两根烤肠,又买了那种闪着彩灯响着音乐在地上跑的塑料小牛。
陈帅打电话催了,陈西桃才带陈赵回家。
陈树叫住她:“初四同学聚会,你还去吗?”
“去吧。”陈西桃说,“班主任专门给我打了电话,不去不太好。”
她很坦荡自然,他点点头,说:“到时候见。”
陈西桃说:“行。”
路上陈赵审视看着她:“怎么又来一个?”
陈西桃一时语塞。
想起那时候,校服裙摆上被人不小心洒上了红墨水,想去厕所清理,却被一帮男同学笑话是经血,陈西桃又气又急,刚想抄书本砸过去,有男生喊了她一声。
他举一盒红墨水,问她,需要吗?
陈西桃无声接过来,摞开盖,冲着笑声最大的那个男同学裤.裆泼了过去,又故意装惊讶说:“呀,你怎么来大姨夫了?”
惹得哄堂大笑。
后来她渐渐和那个给她递红墨水的人有了交集,再后来,那人成了她初恋。
男生就是陈树。
“什么叫又来一个?”
“孟亓。”只说两个字足矣。
“什么时候记住孟亓的?”
“那天在商场,临走前你去上厕所,我和哥哥交换了手机号的。”
陈西桃人傻了:“陈赵,你是不是我亲弟?”
“姐,我都有小雨点了,你还是个单身狗。”言外之意是替她着急。
“能不能有点小孩样?”陈西桃脑仁疼。
陈赵奶声奶气,却义正言辞:“谁规定小孩一定要有小孩样?小孩子又该是什么样?既然老人都可以是老顽童,为什么小孩子不可以是小大人?哼,歧视啊!”
陈西桃一顿。
陈赵狡黠一笑:“嘿嘿,这话其实是受了你的启发。那年你早恋被老爸发现。”陈赵比划,“你说了一大堆呢。”
依稀有点印象。
这事儿不得不说起和陈树在一起的缘由,那会儿她因为一瓶红墨水和陈树关系好了起来,她把他当普通朋友,可一个月之后,陈树却对她表白了。
陈树对她说:“桃子,不喜欢我也没事,我们可以先试试,试过还不行的话,再做回朋友。”
那会儿她高二,青春期进入到最叛逆的时候,加上陈赵刚上幼儿园,家里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陈赵身上,她正感觉不被重视,想弄点动静出来,于是就答应了。
两周后,她和陈帅因为琐事吵了起来,一气之下对陈帅说了自己早恋的事,还故意气他,说怀孕了要辍学生孩子。
被打了一巴掌。
陈帅问男生是谁,她死活不说。
可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发现的,在一个寻常的周五,陈帅在学校门口拦住了陈树,说要和他谈谈,陈西桃不让,昂着头,双眼充满反抗,像一头倔强的牛犊,把男生护在身后。
男生人如其名,在她身边站的像一棵笔直的小白杨。
陈帅只好沉着脸带她回家。
进门后所谓的批评教育劈头盖脸砸过来。
陈西桃大声反驳:“就允许大人漠视婚姻,把白头到老当儿戏,结婚离婚又结婚,就不许我们孩子拿青春去爱一个人了?”
打人要打最痛处。
陈西桃痛过,所以最懂了。
陈西桃问陈赵:“从哪儿学的知道吗?”
陈赵说:“不知道。”
陈西桃笑:“《家有儿女》。”
陈赵想了会儿说:“要是奥特曼我可能就知道啦!”
…… ……
本质上,到底还是个牙都没掉完的小朋友。
-
腊月二十六,陈西桃和家人去姥姥家送节礼。
大包小包拎过去,下了车一阵客套和堆笑,当然,在陈西桃的视角里是这样,在其他人眼里没准是其乐融融。
进屋之后陈西桃掏手机刷微博,旁边姥爷在逗陈赵玩,姥姥则和陈帅赵明英说家长里短,她是个胖胖的老太太,嗓门老大,喜欢穿大红大绿的衣裳,还喜欢戴金,耳朵上、脖子上、手上全是金子打的首饰,看起来很不好惹。
这和陈西桃的亲姥姥,简直是生物学上的反义词。
另一个姥姥很瘦,留齐耳短发,夏天穿朴素的碎花衬衫,冬天穿靛蓝或黑色的手制棉袄。
陈西桃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戴大金链子的姥姥生出了赵明英那样温吞的女人,而穿朴素碎花衫子的姥姥却生出王丽那样说一不二的女人。
陈西桃和赵明英之间,这些年一直有根无形的弦绷着,这其中自然有许多的原因堆积着,而其中之一,便有姥姥的作用。
陈西桃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陈西桃。
这是一家人都知道,但又都心照不宣不戳破的事儿。
火山总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爆发。
中午吃完饭之后,赵明英和姥姥在厨房刷碗,过了一会儿陈赵想吃圣女果,陈西桃提袋子去厨房洗。
房门掩映着——
“让你刚开始给她立规矩你不听,现在她长大了,那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刚才吃饭谁都不理。”
“她就那个性格。”
“要我说,你就是性格软,随你爸,以后多在陈帅面前吹吹风,别让小丫头片子翻天。”
“行,知道了。”
“嘭。”
门被踢开。
陈西桃站在门口定定扫了眼嚼舌根的人,看她们怔住了,她特别愉悦的笑了:“说的真好,我都想给你们鼓掌了。”
然后她真的伸出手,挑衅的鼓了几下掌。
她一向是这样的性格,光明正大的树敌,睚眦必报的回击,谁给她不痛快,她就要让那人更不痛快。
一家人都停下动作看向她。
陈西桃见好就收,拎包换鞋,说走就走。
后边没人喊她。
-
在马路上漫无目的,随便上了辆公交车,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戴上棉袄上的帽子,把自己的表情盖住。
有水珠一滴两滴砸在手上。
手机在震动,是孟亓。
“在哪,我去找你。”
陈西桃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又说:“我有小密探。”
她顿时想起来了,他与陈赵早就达成协议。
“我在7路车上。”她鼻子像被堵住,开口有点像感冒。
“……”
手机没电了。
车内播报:妇幼保健院到了,下一站是太阳广场……
有时候陈西桃在想,如果去远方是种奢侈,那么踏上公交车绕城一天,是不是也算旅行。
车里的味道让人发晕,陈西桃往窗外看,一排光秃秃的树干和一群谈笑风生的人,好像每个路口都是这个场景。
渐渐陷入昏沉,眼睛一点点无意识的阖上。
中途醒了一次,司机停下休息,说到汽车总站了,快下了,她迷迷糊糊下了车又上一辆,找同样的位置睡了过去。
“陈西桃。”
她陷入黑暗的迷雾丛林中,呼喊从深处传来,远处有天光,那声音由远及近,迷雾一点点散开。
她缓缓睁开眼,有点懵,就这么耷拉着眼皮,惺忪的看着眼前的人。
“孟亓,好巧啊。”
孟亓顿了一下,替她掀开帽子,借着动作掩饰还没来得及收敛的紧张表情,说:“是啊,原来你也在这里。”
陈西桃掏手机看了眼:“我去,快六点了。”
她上车的时候才大约两点多一点。
前方到站新华书店。
陈西桃说:“要不在这下吧。”
孟亓没有异议。
下班的时间点,车里人很多,他们坐在最后一排,要挤过去,快走到车门的时候不知道谁踩了陈西桃一脚,她趔趄一下,车子又正好刹车,她没站稳朝旁边那人摔过去。
孟亓忙拽住她,自己不小心碰到了车门的扶杆,“嘭”一声撞钟似的,在嘈杂的车厢里,都显得这样的震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