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点,桥窄。”赵长安说。
“一直想着要来,没想到是跟你来的。”奚敏说。
赵长安笑了笑,“失望么?”
“不是失望,就是没想到。”
有人走过,赵长安扶了奚敏一下,带着她下了桥。她站在河边,仍看着河面上慢慢划过去的一条船。
“你也真是挺单纯的,就敢这么跟我出来,不怕我有什么企图吗?”赵长安说。
“我觉得你是好人。”奚敏回头对他笑了一下,“我相信了谁就是相信,如果最后我错了,那我也自己承担后果。”
“好人…”赵长安低头一笑,“别太相信别人。我不是什么好人。”
奚敏像在发呆,过了会儿自语般说道:“我这个毛病就是改不掉啊,表面看到什么就信什么。”
*
程驰回来时滕佳刚拼好野营车的底座,他一进门她便叫道:“程驰,你有没有驾照?”
“没有,咋了?”
“我们以后买个房车出去玩吧,电影里面那种带厨房的。”
“好啊。”程驰坐到她旁边,“我刚才碰见你妈了,她好像知道你跟我住在一起。”
“她什么都知道,就我爸不知道。”滕佳不以为意。
“她没说你什么?”
“说了啊,说你挺好的,让我别把你作跑了。”
程驰笑着搂她,“咱妈挺讲理啊。”
“什么就咱妈了,不许抢我妈。”滕佳噘着嘴,“我哪里作了?”
“没作没作。”
程驰进屋放包,出来的时候纪云生捧着电脑下楼,径直去了地下室。
没过一会儿,又见他拿着瓶酒走到客厅,把茶几上的零件推到一边放下电脑和酒,去厨房拿了杯子过来。
“你干嘛?”滕佳问。
“今天若仪生日,一起喝两杯。”纪云生拨着视频答道。
“你自己躲房间里视频不行吗?非要在这里恶心我们。”
“就许你们成天在我面前秀恩爱,我自己的客厅我还不能用了?”
纪云生话音刚落,电脑里传来了黄若仪的声音:“Hello.”
“若仪姐姐,听说你又老了一岁。”滕佳凑到摄像头前说。
“是啊,要不要送我支眼霜?”黄若仪丝毫不生气。
“眼霜不够吧,我送你个美容仪,我妈天天用,效果可好了。”
“哟那太好了,回头给你一地址你可千万别忘了。”
“忘不了,皱纹多可怕呀。”
程驰看了眼纪云生,拉住滕佳说:“我们回屋去,别打扰人家。”
她起是起来了,却甩开他的手走向厨房大声说道:“若仪姐过生日呢,要喝酒当然一起喝了,我去拿杯子。”
程驰无奈,对黄若仪说了句:“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姐姐我一人在村里,多几个人陪我喝酒挺好。”
“你那边不冷吗穿这么少?”纪云生问。
“外边儿冷,屋里有暖气啊,你寒假要不要过来这边玩儿?”
“是啊,见到你她就不冷了。”滕佳拿着杯子坐下来倒酒,“不对,你这种人说不定见到了更冷。”
黄若仪一笑,“他还行。”
“听到没?你就还行。”滕佳推了一下纪云生。
“那我跟你说太直接了也不合适不是?”黄若仪说。
“没事呀,有什么不能说的。程驰就…”
程驰咳了一声,捂住了滕佳的嘴,“什么都瞎说。”
纪云生淡淡瞟了他们一眼,问黄若仪:“那你今天还出去吗?”
“晚点儿出去一趟。波恩新年音乐会找了我弹柴一,汉诺威乐团那帮人我还没合作过,今天正好几个首席有空一起先聊聊。”
“你都能上新年音乐会了?”程驰问。
黄若仪微笑道:“Barenboim推荐的。”
“哇,能帮我要签名不?”程驰玩笑说。
滕佳掐了他一下,“要什么签名?我不喜欢他。”
“巴伦博伊姆又怎么招你了?”
“始乱终弃,不是什么好人。”
黄若仪叹了口气,“又是看了那电影吧?电影跟现实出入很大。他是我教授的老师,是个很伟大的艺术家。”
“艺术家就可以出轨吗?”滕佳一脸不服地嚷。
“看你站在谁的角度看了,偏爱Du Pré的话可能会觉得是背叛。但她病了十四年,Barenboim一直陪她到去世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求一个盛年又有名气的男人守着一个瘫痪的妻子那么多年还没有别的女人,你觉得现实吗?”
“你们这些弹钢琴的没一个可靠的。”
一句话带到了听着的三个人。
程驰有点烦躁,“你怎么又开始了?”
滕佳沉默着,出了会儿神,站起来拉着程驰回房间了。
纪云生听见屋内传来小声的低语。
“对不起。”滕佳说。
过了一会儿,又听程驰说:“我今天累了。”
黄若仪把电脑挪远了些,点了根烟拿起一叠谱纸随口问:“滕佳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这样好长时间了,程驰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这么帅的男朋友要去巴黎这事儿听着就挺让小姑娘担心的。”
“有什么好担心的,程驰很爱她。”
“你不爱奚敏吗?”黄若仪弹着烟灰看向镜头。
纪云生沉默了一会儿,“这不一样。”
“我说过,相爱不代表能一直走下去。他俩…估计你也没工夫劝。滕佳是有点敏感,程驰也有点没耐心,小姑娘需要哄的。”
“你怎么就不需要哄?”
“我?”黄若仪笑了一下,“看面对什么人了。我好歹比你们大几岁,也没把这些太当回事儿。国内不早了吧?赶紧睡,黑眼圈又出来了。”
“嗯。生日快乐。”
纪云生说完合上电脑,这才听见屋里有轻微的哭声。
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敲了敲门。
程驰打开门,表情郁郁地坐回了床上。滕佳靠在床的一角,抱着枕头在哭。
“你先出去一下吧。”他对程驰说。
程驰回头看了滕佳一眼,拿起睡衣出去了。滕佳也没抬头,依然把脸埋在枕头里。
没一会儿,浴室的水声响起,纪云生坐到床边伸手拿开了那只枕头。
“在想什么?”他问。
“干嘛跟你说?”滕佳抹了一下眼角,声音瓮瓮的。
“我是你哥。”
滕佳抬起脸看他,用枕头砸了他一下,“你现在都站在他那边。”
纪云生站起来,把纸巾盒拿过来递给她,又坐得近了些。
“我跟他聊得多,知道他有多爱你,所以没担心过他。你这样子我心疼他更心疼,但我们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现在他不在,跟我说说吧。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也是一路看你们走到现在的,跟我没什么好顾虑。”
浴室的水声与窗外呜呜作响的风听起来像在下暴雨,滕佳怔怔发了一会儿呆,说道:“我怕我们走不到最后。”
“为什么?”
“他觉得我们家境差距太大了,我是不在乎,但我知道他心里过不去。我每次想认真跟他聊他就回避,这种事情又不是回避能解决的。他那么现实的人,如果有一天他需要在我和现实之间做选择呢?”
“还没发生的事你担心什么?”
“在乎的时候不就是会担心吗?我总觉得有好多情况会让他离开我。我们要分开那么长时间,巴黎那么远,他在那边会不会遇到什么人…”
纪云生打断她,“我也在呢。”
“你看得住他的人,看得住他不变心吗?要是他有更好的选择,要是他耐不住寂寞,你也不可能逼他留在我身边啊。”
纪云生不知该说什么,谁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他的确不可能真的去限制程驰。以他的角度当然相信程驰不会背叛,可滕佳要如何才能放心?
“他对你很好。”他说。
滕佳咬着嘴唇盯着他,半晌,说道:“你知道吗?你离开敏姐之前我从来没怀疑过他会变心。”
他心里咯噔一下,“我有我的原因,他不一样。”
滕佳冷笑,“怎么不一样?不都是男人么?你和敏姐好得让我能看到你们一辈子,结果说变就变了。我知道纪叔叔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是敏姐做错了什么?”
“我…”
他半天说不出话,终于还是开口道:“不要因为我的事联想那么多,程驰也没做错什么。你因为我的行为去无端怀疑他,对他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