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至不觉迟[娱乐圈]+番外(29)
迟欢顿了一步,跟着他走回去。
刚才那样说,似乎是有点找借口的意思。这些天她一直想找借口,找借口出门,找借口做点什么。看电影也好,与谁在一起都好,只要不是一个人闷在家里想那些糟心事。
影吧的老板看了眼遮得严严实实的两个人,“过夜吗?”
迟欢皱着眉看向嘉昱——这种私人影吧到底是什么性质?
嘉昱自然地摇头,递上付款码,“就看一部电影。”
老板收了钱,在墙上拿了串钥匙带他们往里走。
迟欢心里觉得古怪,她没来过这种地方,看起来实在很像那种小旅馆。她正要问,老板开了间屋,为他们打开灯和投影,把钥匙交给嘉昱便关上门,顺手放下了小窗的帘子。
屋里摆着张榻榻米,不寻常地备了枕头和被子,旁边立着衣柜。整个房间唯有门口一盏折纸灯,灯影将红色天花板割成几片,狭小的空间里暧昧地晕着斑驳不匀的橘红,诡异得很。
“这儿到底是干嘛的?”迟欢抱着手臂。
嘉昱摘了口罩挂上外套往榻榻米上一靠,长腿直直伸在她面前,拿起遥控器按了几下,问她:“你想看什么?”
迟欢踱到房间的另一端坐下,看着他翻页,“不是你想看电影么,你选吧。”
“想找一部关于电影的电影。”
迟欢看向幕布,一眼瞥见一列文件夹中贝托鲁奇的名字,“《戏梦巴黎》呗。”
话出口她便后悔了,在这种地方让他点这样一部电影,仿佛是她要挑起什么。
“算了,《天堂电影院》吧。”她改口。
“看过了,《戏梦巴黎》不好吗?” 他眼神清澈地看过来。
迟欢摇头,再多说便是欲盖弥彰了,既然是两个电影人,全当学习观摩。往时在课上看着不可说的画面也一样面不改色地拉片,在个小孩儿面前不能丢了导演的姿态,何况除去那些,主题也只是电影与自由而已。
片头音乐响起来,嘉昱看着片源信息笑了一声,“那时候我才两岁。”
迟欢歪头给了一个嘲笑的眼神,松懈下来斜倚着看那些电影的朝圣者。
她听见细微的喃喃自语,靠着墙假装不经意地瞟。她瞟见嘉昱的嘴唇跟着台词很轻地在动,表情也随着在变化——他在模仿。
她把脸稍转过去了些,盯了他一会儿,没忍住发出一声笑。
嘉昱停下来,“有时候,你表情跟她很像。”
“是么?”
姜宇也这么说过,在她还曾生动的时候,那些倔强的、兴奋的、气恼的、恶作剧的表情,有时很像电影里的伊莎贝拉。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那样大笑,只残存眉眼中的倔。
“你看。”他指着伊莎贝拉瞪视提奥的画面,“你就这么瞪我的。”
迟欢扬了一下嘴角,没作声。更相似的是他,他就像沉迷于模仿电影片段的天真少年们,拥有蓬勃的热情,年少的肆意,还有满脑子对爱不切实际的念想。
镜头从泛着绿的橱柜往下移,加州少年青涩地俯身,二十四岁的巴黎少女平躺在地板上,散发着纯洁的诱惑。
迟欢刻意地直视前方,她不知道嘉昱是什么表情,先感到尴尬的好像是她。但她很快知道他也在尴尬,余光里那个身影往床头挪了些,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了。
她故作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却正好捉住他偷瞄的目光迅速闪躲,然后整个人僵硬成一尊塑像。
她带着抓了包的优越姿态,慵懒地倚下去,斜撑着下巴大方望着他,“没看过啊?”
“怎么可能。”他不屑地一挑眉,“还演过呢。”
“那你紧张什么?”
他面不改色,“我是怕你紧张。”
“噢……我紧张你盖被子干嘛?”迟欢继续逗他。
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但他又慢慢放松了,继续跟着念台词,不再理会她是否看着他。
这张脸的特写迟欢在屏幕中看过无数回,但还不曾像这样盯着看过。今天是愚人节,好像怎样也无妨。他眉骨与鼻梁间的锋利棱角抹去了他些微的稚气,但到嘴唇和脸颊的线条又柔和起来,全靠饱满的骨骼撑起分明的下颌角。一张老天赏饭的脸,能进能退,可塑性太强。
“你再看我我要以为你动什么心思了。”他突然悠悠说。
“今天怎么化妆了?”
“下午拍了杂志。”
在迟欢的感觉里他只是她的演员,差点忘了他还有别的工作。
“哪家啊?”
“《时尚》。”他好像脖子酸了,扯了只枕头过来躺下,“今天巧了,拍照主题叫‘造梦主’。”
“那不挺适合么,您现在可是万千少女的梦。”
嘉昱看着电影画面,很久没说话。
电影里的三个人挤进挂着串灯的帐篷,酒精与眼泪勾画着空虚的乌托邦。打碎的玻璃中断了瓦斯的蓄谋,绝望在满街为着电影的呐喊声里化作另一种极端。
Edith Piaf的歌声响起,燃烧的巴黎街道变成了黑白。
嘉昱掀掉被子坐起来开灯,迟欢被突然亮起的光线一闪,抬手遮住了眼。
嘉昱笑起来,“影厅亮灯的仪式还没习惯吗?”
“这鬼地方是影厅吗?”迟欢没好气。
嘉昱背着身穿外套,“能放电影就是影厅,电影才是造梦主。”
他转过来,“所以你一定要拍下去。”
迟欢怔了一下,所有人中只有嘉昱没来催问过,她以为他并不打算过问。
她点了头,坚持没让他送,自己打了辆车回家。
快到家时她收到嘉昱发来的一条信息:「只想出现在一个人梦里」
他又补了一句:「今天愚人节,不算越界」
愚人节真是好用的借口。迟欢笑着回了个嗯,收起手机下车。
出租车刚刚开走,一辆黑色轿车挤着她的去路停下。迟欢只觉眼前一黑,什么人将她拖进了车里,车门被大力关上了。
☆、第 23 章
光天化日,无法无天。
在摄像头密布的城市街道上,迟欢从没想过会有人敢这么做,这感觉像是方才的梦还没醒。
她的眼睛还被这人手上的帕子严实地蒙着,双手刚一上车就被一条扎带缚在了身前。她没有徒劳地喊什么“放手”,就像警察追人时让人别跑,根本就是句废话。
也许是她过于冷静,按住她手的人放松了力道。
她试探地叫了句:“许总。”
没有人回答她,车里寂静无声。
她感觉到车速很快,一条直道往北开,约摸二十分钟才缓了些,拐了几个弯。她听见滴滴滴的声音,眼前的帕子被拿了下来。
迟欢这才看清车里的状况,除了司机便只有她左右的两个男人,看起来是保镖之类的。
她被从车库带进电梯,数字停在1。
门开的那一瞬,她看见沙发上那个背影,心里反而真的镇定了。好像人一旦做了最坏的准备,恐惧就被压了下去,只等着命运降临。
电梯门在身后合上,迟欢站在原地,悄悄去摸口袋,发现她的手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拿走了。
“把客人绑过来是许总的习惯吗?”她望着那个背影。
他不急不徐放下酒杯,站起身转过来,露出她曾熟悉的微笑。
九年未见的那张脸似乎从没被岁月镌刻,身姿与气度一如从前,完全没有刚经历过牢狱的痕迹。若不认识这个人,大概会认为他是中年男人里难得没染上油腻,只沉淀出魅力的稀有物种。
然而迟欢知道,他是真正的斯文败类。
“迟欢导演。”他绕过沙发走向壁炉,拿起烛台旁的一把剪刀。
皮鞋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脆响,许志宏停在迟欢面前,金丝眼镜架上玳瑁的光泽让迟欢注意到他鬓边不明显的白发。
他忽地抓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腕骨上滑过,她感到一阵恶心,双手瑟缩了一下。
他力道收紧,拽得她又近了一步。右手拿着的剪刀抵在她额头,冰凉的金属尖锐地向下划过她的皮肤,停在她的颈动脉上,不疼,只让她从后脖颈僵硬到了肩膀。
“你也有怕的时候。”他满意地微笑,剪刀在手中一转,干脆地剪断了她手腕的扎带,“肯配合的客人都是从大门进来的,你……”
他的手按住她僵硬的肩头,脸贴了下来,“宁愿费工夫去找滕致远也不肯跟我服个软,请你是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