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至不觉迟[娱乐圈]+番外(103)
他想读书了,想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
那天下午他回到家喂完马,躺在围栏下发呆。马厩里那匹他最喜欢的黑马飞沙打了个响鼻,他刚坐起身想看看,却听见有人来了。他从缝隙中看过去,发现是那对恋人,于是又默默躺了回去。
他们一直没说话,就那么头贴头靠着。天空渐渐变了色,头顶的湛蓝开始发紫,云也飘得慢了,被镀了层金。
他突然听见哥哥说:“你会嫁给我吗?”
嘉昱心里一惊,五味杂陈地泛上了他分不清的情绪。这么般配的恋人,当然是要结婚的,就像阿爸与阿妈一样。可是,他不希望姐姐结婚。
他思绪飞着,突然又听见姐姐说:“等你十年好了,到时候你成了影帝我就嫁你。”
嘉昱一阵雀跃,她没有马上答应,还有十年,姐姐是有条件的。他在报纸上看到过那个词,影帝,就是演戏最厉害的人。他飞快算着,十年之后他二十岁,是个大人了,他也要当影帝。
他们在打闹,姐姐说:“那你最好每天烧香祈祷明年奥斯卡能成,到时候姐罩着你。”
嘉昱抓着他不认识的那个词,奥斯卡。他拿手指在地上画着,拼命记下这个词。
*
那晚他瞥见姐姐进水房洗澡,哥哥与阿旺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抽烟。
哥哥说:“谢谢您招待这么久。”
阿旺咧着嘴笑,“也没招待啥咧,我都在忙。”
哥哥说:“您女儿挺周到的,我媳妇儿特喜欢她。”
阿旺嘿嘿两声,“那以后多来玩啊,明天什么时候走?”
“明儿估计一早吧,去机场还挺久的。”
嘉昱站在窗边,心里空落落。明天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他跑到床头翻出枕下那块银牌,出去的时候哥哥正巧要进屋,他叫住了他。
哥哥看见他摊开的手,面露惊喜,“哇,谢谢你啊,我还以为找不到了。”
嘉昱嗯了一声,瞥了眼水房,突然鼓起勇气抬头,“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
哥哥一怔,跟着他走到了草垛后面,“怎么了?”
“怎么能当演员?”他干脆道。
哥哥笑起来,“想当演员啊?”
“嗯!”嘉昱坚定点头,迈出第一步他便不怯了。
“为什么?”
嘉昱不自然地瞟了一眼水房的方向,咬着嘴唇不说话。
哥哥好像立刻就明白了,笑着坐下来打量他,“去考电影学院呗,当你姐姐师弟。”
“姐姐也是演员?”
“她是导演,管着我的,可厉害了。”但他又笑着补了一句,“也就是看着厉害。”
嘉昱不知道导演是什么,但哥哥的话很有趣,“其实呢?”
哥哥压低了声音,“其实啊,就是个小女孩儿,还倔,不肯示弱,假装凶巴巴的。她自个儿估计不知道,她凶起来其实特可爱。”
嘉昱抿嘴笑,也坐下了。他只知道姐姐笑起来好看,虽然没见过她凶的样子,可是他想,那一定也好看。
“不过你来晚了,她已经是我的了。”哥哥又说。
嘉昱一扬脖子,“你们还没结婚呢。”
哥哥低着头笑起来,“可以啊小子,想这茬儿呢。那你等呗,我是肯定要娶她的,你可以等我俩七老八十,要是我先挂了你再帮我照顾她。”
“挂了?”嘉昱不懂这个词。
哥哥往地上一躺,俊朗的脸上溢满温柔神色,“是啊。以前我还想呢,希望我能比她活久点儿,不然留她一个人没人照顾怎么成。要是有你我就不担心了,不过……赌不赌?你没我长情。”
嘉昱不服气,“反正我比你小,我肯定喜欢她比你久。”
哥哥坐起来伸出小指,“拉钩不带反悔的。”
“赌就赌。”嘉昱撅着嘴与他拉钩碰拳。
哥哥盯了他一会儿,又笑了,“挺倔啊小子,说不定还真是她的菜,我可得把媳妇儿看紧了。”
嘉昱一本正经,“你要是对她好我就不抢。”
哥哥一抬眉,“那你趁早下一个吧,不可能的事儿,我媳妇儿我得疼到死。你知道哥追她有多难么,一开始都不带跟我说话的。”
“那她后来怎么又答应你了?”
“被哥的魅力折服了呗。”他眨着眼笑,“你还是努力当个演员吧,泡不到姐姐说不定能演她的戏。”
嘉昱不知道这个“泡”字是什么意思,但他大概知道哥哥在说什么。他们无疑相爱,相爱的人不能拆散,他懂。如果只能仰望,那么仰望也好。他能看着她笑,带着少年时的喜欢看她幸福,那也是快乐的。只是,真想离她近一些。
“你等着,我以后肯定要演她的戏。”
“漂亮。”哥哥从口袋里拿出那枚银牌递过来,“你拿着,当了演员来找哥,哥带你混。我叫姜承焕,你呢?”
嘉昱怔怔地接过,自己这么明目张胆说喜欢他女朋友,他却还要帮他,这是对他们感情太笃定,还是根本只把他当个小孩儿?但这一句让他相信哥哥是好人,姐姐一定没爱错。
“我叫嘉昱。”
“记着了。”哥哥站起身。
嘉昱又拉了他一下,“你别跟姐姐说。”
“怕她笑话你?”他弯下腰温和地笑,“放心吧,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
他们离开一个多月之后,梅朵收到了两箱子书,还有一部学习机,箱子里附了一封信,叫他们有机会好好读书。
嘉昱终于在信的落款上看见了那个姐姐的名字:迟欢。
☆、番外:如梦亦如电
秘密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茁壮地长成一棵树。
姐姐寄来的那些书起初是四个人在看,但慢慢桑吉和尼玛都失了耐心,便只有嘉昱和梅朵还每天看书了。
学习机里有好几种课,都是城里孩子小学的内容,只心不在焉听了阿妈三年多课的嘉昱学得吃力,但还是埋头钻在屋里每天废寝忘食地学。他的目标在山那边,他要去考电影学院。
梅朵看着他突然的变化觉得奇怪,“你不是觉得读书没用么?”
思念在心里窝得灼人,他忍不住告诉阿姐:“我想见迟欢姐姐。”
梅朵比他大三岁,已经懂得些世事情感,见他认真,劝他:“姐姐已经有爱人了,你见到了能怎么样呢?”
是啊,能怎么样呢?可是就算不能怎么样,能挺直腰板站在她面前也好。
梅朵就劝过那么一次,见他执拗每天都在看书做题,便陪着他学。阿妈教的那些他竟都没忘,等到来年春天,雪开始融化的时候,五年级的题目他已经能及格了。
四月初,山下梨花盛开,嘉昱捧着姐姐寄来的书,就在那梨树下看。水房里那个背影燃起的竟不是欲念,他好像只是单纯地觉得那画面美好,美得让他向往。很久之后他再想起那画面,才知道他那时不过是年纪小。
他看到那本诗集里有姐姐写下的字:
今夜我在德令哈
我今夜不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是我的爱人
这座城永不荒凉
一定是写给哥哥的吧。德令哈,海子写下的是茫茫戈壁和不绝的雨水,对姐姐来说却是有美好回忆的地方。
他一眼瞟见诗的最后一句: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他也多想再站到她面前,告诉她:姐姐,我想你。
“嘉昱!”梅朵从坡上跑下来,气喘吁吁,满脸是笑,“你想不想去县里上学?”
嘉昱惊得瞪大眼睛,他想过,可是他不敢说。家里收入不高,他毕竟是被收养的,连阿姐都不能上学,他怎么能提。
“能上学吗?”
梅朵用力点头,“阿爸说了,你去考试,要是考上了我们怎么都让你去读。”
嘉昱腾地站起来朝家里飞奔,他想拥抱阿旺。
*
县里的普通初中其实不需要考试,但嘉昱没上过小学,梅朵特意为他去打听了,得知只要通过小学毕业考就能去读。他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但阿旺拍着胸脯跟他说读得起,他便只一门心思准备考试了。
那个夏天,一家人都忐忑在等通知。桑吉和尼玛虽然不想上学,但知道上学对嘉昱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事,也跟着在紧张。后来桑吉觉得家里氛围实在压抑,又开始每天拉着嘉昱赛马。
嘉昱没心思,“你们去玩吧,我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