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和她们的国/性别战争(7)

那天产妇们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给张凌歌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至今也未能结疤。

本来,这段痛苦的回忆已经、或即将进入张凌歌的潜意识了,但是十几天前那个梦,又揭开了伤疤,让她再度恐惧。

这三天的实习(观摩)机会,让张凌歌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自己梦见了两个女娃娃,换句话说,自己会生下这两个孩子。如果是一胎生,则怀孕过程和生产过程都会非常痛苦;如果分两次生,就意味着要受二茬罪!

看着产房里几乎每个产妇肚皮上都爬着像蜈蚣般的妊娠纹;看着产妇们因为阵痛太激烈太频繁,疼得浑身冷汗,连剪会阴时都没有感觉了;看着产妇裸露着下身,屎尿具下,没有任何尊严;再听着产妇的痛哭声和咒骂声,张凌歌第一次深刻地觉悟到自己是女人,也第一次深刻地觉悟到女性的痛苦是那么的不堪——最不堪的是,所有人,甚至包括女性自己,居然都对产妇的痛苦习以为常。

华清大学(和谐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真的太朴素了,不像有的学校,不仅印刷精美,而且上面还有不短的鸡汤文呢。好在中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是“朴素挂”,看到冯晨夏的录取通知书,张凌歌心里终于平衡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的中午,张凌歌和冯晨夏一起请老师和校长吃了餐“谢师宴”。

“谢师宴”上,两人自然不可能做饕餮,只能象征性地吃了点东西,还是特斯文的吃法。剩下的时间就是以茶代酒,对着各科老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送别众位老师后,张凌歌和冯晨夏又拐进附近一家糖水铺。冯晨夏点了个木瓜炖雪蛤,张凌歌点了个杨枝甘露。

一边喝着糖水,张凌歌一边和冯晨夏说了自己的梦,就是两个白生生的小家伙管自己叫妈妈的梦。到今天为止,这个梦已经出现了10次之多。

听着凌歌绘声绘色地描绘梦中细节,冯晨夏大张着的嘴就没有办法闭上——这也太吓人了!

“这有什么?”张凌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妈妈连着做了十几年类似的梦,直到生下我才消停呢。”

“啊?啊!我要把脑子冻在冰柜里才能冷静下来。”冯晨夏大瞪着眼睛叫唤着,“一个梦做十几年……更关键的是,你也算知识分子吧,居然还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居然把梦里的东西当成真实的?”

肯定是真的,凌歌想,不是真的,我也不会那么纠结了。

“所以你要生两个孩子?”冯晨夏不可置信地问,“两个女孩?如果你未来的婆家想要男孩怎么办?继续生?”

“什么狗屁婆家,我根本就不会结婚,也不想生男孩。我现在就在烦怎么解决生这两个女娃娃的问题。”

“怀了就生呗。所以你首先需要一个男人!”冯晨夏猥琐地挤了一下眼睛,“我大概是疯了……我确信你一定是疯了。在风华正茂的少女时代,居然想什么血淋淋的生孩子的事。”

“就是因为血淋淋,我才要想啊。”张凌歌恼怒地咬了一下后牙槽,坚定地说,“我不会自己生孩子的,但是我也想要那两个小家伙,所以我决定要研究人造子宫了。”

我要让所有的产科医生都下岗;我要让产房变成历史;我要改变万千年来,人类的繁殖方式!张凌歌对自己说。

“可是……”冯晨夏觉得自己脑子已经变成了浆糊,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我记得研究这些,好像不是外科医生的事,也不是临床医生的事。所以你打算改学生物学或者基础医学吗?”

张凌歌楞了一下,这好像是个问题。她真的喜欢外科,真的喜欢拿着手术刀,手起刀落,解决病灶,还病人一个健康身体的感觉。

所以她必须继续找寻自己未来的主攻方向。

但是人造子宫也必须研制。她梦里的那两个小女儿,必须在人造子宫,而不是她自己的子宫里孕育。

看来这几天还得继续泡在图书馆里。

张凌歌现在不想继续讨论自己的梦,就问冯晨夏最近看书有什么收获。

冯晨夏最近确实看了不少书,多且杂。有经济类、法律类、管理类、政治类、伦理类、社会学类、心理学类,还有军事类和历史类。

经济法专业是中都大学法学院下的一个专业,属于交叉学科。学生不仅需要对经济类、法学类有深入了解,还需要了解法律和经济的形而上特性,及其上层建筑特性。换而言之,这是肉食者谋的范畴。

而作为未来有可能成为“肉食者”的冯晨夏,深感自己有必要拓展知识面,需要探究人类社会和人类本身。所以最近她对历史、伦理和社会学尤其感兴趣。

冯晨夏刚刚发现了一个真理:父母们总是热衷于让孩子实现自己无法实现的梦想,成为自己无法成为的人——所以博而不渊、社会活动力特强的张凌歌父母,塑造了一个心无旁骛的张凌歌;所以渊而不博、视社交为畏途的冯晨夏父母,塑造了一个“360度无死角”的冯晨夏。

之前的冯晨夏,是按照父母意愿打造出来的“优秀女孩”。她热衷于参与学校和社会事务,是因为她父母都是书呆子,除了读书、教书,对外界漠不关心,也几无所知;她擅长沟通,情商特高,是因为她父母只有智商没有情商,甚至在象牙塔里都受人排挤,连评正高职称(教授)都比相同资历的同事晚上几年;换句话说,冯晨夏之所以成为现在的冯晨夏,正是因为她父母不想让女儿变成自己的模样。

于是,被打造成“别人家孩子”的冯晨夏,努力学习,是为了让父母有可以骄傲的资本;在学校里积极组织各类活动,是为了让老师脸上有光;饱读群书,是为了让同学觉得自己是个“百科全书”;长袖善舞,是为了让周边的人都认为自己好相处,都喜欢自己;甚至在数学老师面前说自己长大要当数学家,在物理老师面前说自己长大要研究物理,在语文老师面前说自己以后也要教书育人,也不过是想让各科老师都喜欢自己……

在不久前,冯晨夏才发现自己是个“常立志但无长志”的人,像个万金油,什么都好,但是什么都不是自己专长的,更不是自己喜欢的。

未来做什么?当个经济法专家?这样的志向也算宏大了,可是对别人她可以说出口,但是对着一根筋的张凌歌,她说不出口。

“所以,你现在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奋斗目标,对吗?”冯晨夏终于开口了,“我也没有找到。如果最后经济法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会考虑在大学转专业,或者考研时换自己喜欢的专业。我一定要找到自己喜欢的方向。”

张凌歌很高兴冯晨夏能下定决心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和职业目标,一高兴,她又点了一记双皮奶。这家糖水铺的双皮奶是用水牛奶做的,厨师是顺德人,自然味道最是正宗。

“对了,你觉得我们还应该学开车吗?”张凌歌突然想到。

“当然。在现代社会,不会开车就像没有长腿。我车开得很不错,上周还开过东部海边的盘山道呢。强烈建议你试试开盘山道。路上几乎没有车,弯道多,还可以锻炼方向盘的掌控能力。”冯晨夏哈哈大笑后,张望了一下四周,看看有没有人留意她俩,然后压低声音说,“开盘山道主要是因为没有交警。我下个月才满18岁,现在还不能报名考驾照。考驾照太花时间了,我打算上大学后再说。”

张凌歌刚满16岁,离18岁还有2年呢。前几天妈妈提议说,下次她去亚米国出差时带上凌歌,然后在亚米国把驾照考了。反正亚米国满16岁就可以考驾照,而且驾照考起来容易,拿到驾照比国内快很多。更重要的是,拿旅游签证也可以考亚米国的驾照。

第4章 常立志不如立长志(二) 2016

冯晨夏好像变了一个人,她最近特别热衷于“say no”!

前些天翻看心理学的书,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患有“迎合型人格障碍”,即俗话说的“讨好型人格障碍”。

虽然对比典型患者的症状,冯晨夏知道自己的所谓障碍并不严重,最多算是轻微患者,但是这样的发现依然让她非常不爽,她甚至开始厌恶旁人对自己的褒奖了。

辜焕沁也发现了女儿的变化。但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女儿一向乖巧,都快满18岁了,之前并没有任何叛逆期的迹象。现在略微叛逆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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