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晨夏却没有和张凌歌一起回深海。
春节过后,就是一年一度的两会时间。而在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会提出各种“议案”。今天,一位山城的全国人大代表在中都出差,冯晨夏准备去拜访这位女性人大代表。
该人大代表长期从事妇女儿童权益保护工作,在促进反家暴入法和废除“嫖宿幼女罪”等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今天,冯晨夏想和她聊聊能否推进“男女同休强制性育儿假”入法。另外,虽然华夏在法律上对女性未婚生育并不存在歧视,但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孩子上户口什么的,依然需要面对很多障碍。
这位人大代表非常忙,只给了冯晨夏不到二十分钟,好在冯晨夏事先准备了一份文件,并附了一张简洁的提纲,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列上。
结束会面时,冯晨夏问人大代表,能否提出《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按性别实际比例分配代表比例》的提案,这位人大代表说,按照现有选举法,这样的提案根本不可能通过。
冯晨夏并没有气馁。随后,她又找了几个中都的全国人大代表和直辖市的省(市)人大代表。在回深海前,她还打算去拜访一下省城那个提出“男女同休强制性育儿假”议案的人大代表。
一进家门,张凌歌就看到客厅里立着一副真人大小的骨架,准确地说,是一副170厘米高、带有神经、血管和韧带的人体骨架模型。
“妈妈,我真的太爱你了!”张凌歌激动地大叫。
张全张开双臂,等着丫头扑到自己怀里,却见张凌歌绕过她,跑过去把骨架虚环在怀里。
“这么好的骨架,应该不便宜吧?可别抱坏了。”
“当然不便宜,5000多块呢。”看到女儿弃自己而去,选择了骨架,张全心里有点吃味儿,“但再贵也不过是个玩意儿,你怎么能因为这个东西就不要你妈呢?”
“妈咪还是要的。”张凌歌嗲声嗲气地说着,转身扑向张全。
张全开心地拍怕女儿的背,说还有一个惊喜给凌歌,“我找鹿阿姨的女儿,就是你玲姐姐,要了亚米国医学院的全部课程资料。这些资料前几天才收到,光快递费就比你的那个骨架贵多了。”她指了指凌歌的房间说,“东西都在你房间里,好几个箱子呢。你还记得吧,你玲姐姐在亚米国上医学院,过几个月就毕业,她已经面试了十几家医院的住院医工作,应该会在亚米国东北部做心内科住院医吧。”
张凌歌走进自己的房间,看到里面放着4个大纸箱子。她撕开一个箱子的封带,发现里面不仅有临床医学课本,有讲义,还有玲姐姐自己写的学习笔记。当然,这些东西全部是英文的。
太好了,这样不仅可以了解亚米国医学院的教学内容,还可以顺便学习医学英语,对自己通过STEP 1和STEP 2考试很有帮助。
“记得加玲姐姐的微信啊,”看着兴高采烈的凌歌,张全也很开心,“她说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在微信里问,反正她要毕业了,只剩下一门课要上,可以给你辅导一下。”
一连数日泡在医学资料里的张凌歌,发现亚米国医学院的教学方法和华夏有很大的不同。首先,就是病例多。
“当然啦。我们在医学院的前两年,要学好几万个case呢。”玲姐姐回复了张凌歌的微信,“通过这些case,我们知道病人不会‘按教科书去生病’。大部分病人,患有多种疾病,因此在治疗时,要考虑到对某一种疾病有特效的药物,很可能会导致另一种疾病恶化。”
通过病例教学,而不是通过概念和知识点、典型症状教学,大概是两国临床医学教学方法上最大的不同吧。张凌歌觉得亚米国的教学方法更好,让医学生在医学院就可以通过书籍去积累前人的临床经验。不像在国内,教科书上全是枯燥的概念和知识点,大部分学生们考完就都忘光了。
另外,张凌歌发现亚米国的临床医学教育还有两个特点:
一是知识更新很快。虽然每年必须买新的教科书,每本都要好几百刀,让亚米国学生普遍感觉经济压力大,但是这些新课本,和更能紧跟最新科技进展的讲义,却让亚米国的医学生们,能及时了解医学领域各方面的最新成果。
二来,就是亚米国的医学教材中,“罕见病”占的篇幅非常多。之所以罕见病三个字要加冒号,是因为有的罕见病在华夏罕见,但在亚米国很常见,比如乳糜泻等;加冒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华夏和亚米国临床教育,对罕见病的定义是不一样的。
国内的临床医学教学,只要求学生在医学院里掌握前两至三成常见病,这两三成以外的疾病,一律归之为“罕见病”。只有接受了最好的专科培训的医生,才能诊断并治疗真正的罕见病。一般医生只能处理简单病例,复杂点的,就得向上交,而这些病患最后的求医“终点站”,往往是和谐医院。
以前自学编程时,张凌歌就看过国外的编程教材。和玲姐姐给她的医学书一样,国外的编程教材,深入浅出,实际案例讲的多,概念讲的少。张凌歌发现,国内很多教科书,其目的是为了方便考核,而不是为了让学生或者读者更好更快地掌握知识。
也许这就是科举考试的遗患吧。学习的目的变成了“更快更好地通过考试”,而考试的目的也变成了选拔和“剔除不合格者”,而不是让更多人变成合格者。
华夏的教育模式就像个梯子,每隔一段时间就剔除一部分人,而这些被剔除的人,即便在后来通过自学掌握了知识,依然会倍受歧视。所以才有“本科学校崇拜”和“自考鄙视”。
也就是说,在这个体系里,是否掌握了知识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正统。对于接受非正统教育的人,即便学富五车,也是会被鄙视的。所以很有些人鄙视开国者毛,而去捧那个骗了很多博士学位的胡适,拿着放大镜找“两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的寓意,然后用显微镜找毛词的茬儿。
虽然直到目前为止,张凌歌都是这个系统的受益者,但她并不认为这个系统能有效地培养并选拔人才。
在农历年的“岁除日”中午,冯晨夏终于可以抽出时间去“接见”张凌歌了。刚好,张凌歌被妈妈赶出家,让她出去找小伙伴玩,不要整天看书搞出近视来。于是两人约好在CBD一家西餐厅见面。
虽然已是1月底,深海却更冷了。
张凌歌现在已经习惯了北方的穿衣法,羽绒服里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而典型的南方人,更喜欢层层叠叠的穿衣服。
坐地铁“面基”时,她发现地铁站里居然比外面还冷。“即便要通风也不需要开冷气啊!”张凌歌裹了裹羽绒服,她现在特别想念北方的暖气。
走进餐厅时,冯晨夏也刚到,还没有入座。她比了比张凌歌的个头,做欣慰状,“丫头长高了啊!”
“嗯,长了快2公分,现在已经165公分了。我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惊跳,还会有生长痛。一边做两个小家伙的梦,一边在梦里惊跳,你知道我上学期有多苦逼了吧。”张凌歌接过冯晨夏送给她的新年礼物,打开一看,是一套《解剖图卡》,里面有上百张解剖图。她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还没有给你买新年礼物呢。那,我给你发红包吧?”
“记下,记下,以后算利息,按高利贷利率计算。红包什么的就算了。”
张凌歌笑着坐下,环顾一下餐厅环境,问冯晨夏怎么想到要在这家餐厅吃饭。
“你不知道吧?我已经‘吃倒’好几家西餐厅了。”冯晨夏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可惜了啦,都是价廉物美的西餐厅。其中有一家牛排做得特别好!今天这家是连锁餐厅,应该‘命硬’一点吧?希望不要马上被我们吃倒。”
今天是旧年最后一天,深海的外地人大部分回家过年了,所以这家餐厅里只有冯晨夏和张凌歌这俩顾客。
冯晨夏点了奶油蘑菇汤和T骨牛扒,张凌歌点了份厨师沙拉和法式焗蜗牛,然后又点了一份鳕鱼条。她不想中午吃太多,担心晚上没有肚子吃除夕年夜饭。
张凌歌举起水杯,敬向冯晨夏,“感谢你在过去几个月里为女性做的一切,我同意你加入女权主义者行列。你现在可以说‘入团誓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