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和她们的国/性别战争(169)

不过张时铭知道,自己和妹妹与父亲的关系再亲密,未来也会选择跟着母亲。

……

新华集团的孩子,长着天真的脸,做着莽撞的事,但同时,也都有一颗成熟的心。

从记事起,张时铭、张时诵就是听着政治经济、社会文化、阴谋阳谋、商业布局长大的。虽然大人们不会在她们面前谈论秘事,但是在哪儿要搞一个大投资,一个项目应该怎样从概念变成现实之类的讨论,依然不会刻意避开她们。所以,从小她们就知道应该从哪个角度去了解世界、分析世界和改变世界。在各种宏大事件的熏陶下,张家姐妹和其她集团员工的孩子一样,成为了现实主义者。

与此同时,这些小现实主义者,也是有理想和梦想的——新华集团,也许聚集了这个星球密度最大的理想主义者。这些理想主义者不仅在梦想的指引下,脚踏实地的建立了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而且把梦想传递给了自己的孩子。

这就是为什么母亲和父亲分开后,张家姐妹一定会跟着母亲的原因。

从现实方面想,母亲拥有的资源远非父亲可以比拟。虽然母亲说,以后也会帮父亲拉拉活儿,但张时铭知道,母亲的界限感非常清晰,在她的心目中,至爱亲朋和路人之间有道鸿沟。因此就算她会帮父亲,对父亲事业的帮助也不会太大。也就是说,如果张时铭和张时诵跟了父亲,未来施展的平台顿时就会变得狭小。

当然,更重要的是理想因素。

现在的孩子,都是用“网络培养基”培养出来的。很多人刚学会认字,就已经开始上网冲浪了。

因此,很小的时候,张时铭就知道集团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认识不断地被强化。

不说别的,光说女孩子的初潮吧。在外面世界,女性的月经和初潮都是必须藏着掖着的羞耻之事,但是在集团内部就不一样了。第一批人造子宫培育出来的孩子,已经有不少人来月经。放寒假前,集团学校搞了个盛大的庆祝仪式,冯晨夏等高层也出席了。在这个庆祝仪式上,老师们祝贺这些女孩子进入青春期,鼓励她们展望世界;医生们讲了卫生知识,讲了人造子宫原理;冯晨夏等高层也给她们描绘了集团的发展前景,告诉她们,她们不仅可以成为科学家、政治家、军人和文艺工作者,未来还可以拥有整个世界——在这个庆祝仪式上,没人说什么“女性要自尊自爱”的屁话,只是给这些女孩子描绘了一幅壮美的蓝图,告诉她们,从天空到海洋,都是她们的舞台!

作为一名已经有且被强化了女性意识的女孩子,张时铭越来越不能忍受外面世界的龌龊,包括网络世界上对女性的恶意。她知道妹妹和自己一样,就为了这些理由,也不可能选择父亲卫强。

张凌歌和卫强分手,最痛苦的人是陈匀。

第二天一大早,卫强把一辆大货车开到胡同口,然后拖着小平板,打算把放在垂花门和倒座房之间窄院里的雕塑,都运回环铁的工作室。

让女儿打开二进院子的废弃雕塑仓库时,卫强看到了小家伙的沙盘。他回头瞥了一眼没有一丝惧色的俩女儿,没有说什么——不仅自己知道,小家伙们也知道,现在卫强已经没有资格拿着大棒揍孩子了。

物是人非啊,卫强难过的几乎要留下眼泪。

“你们回自己的房间玩吧,外面冷,别冻感冒了。”陈匀挥挥手,把面无表情杵在院子和回廊的小家伙们都打发走,然后拉着卫强就进了餐厅,“陪我喝几杯吧,我心里难受。”

“陈叔叔,我对不起您。”卫强和陈匀已经不是准翁婿关系,自然不能叫陈匀“爸爸”。他收起了桌上的酒瓶和酒杯,“您别喝酒了,我不能让您再出事。”

“唉,怎么会这样呢?”陈匀抱着头低声啜泣,“你和小凌在一起,我和你张阿姨对你就有责任……如果我们多提醒你几次,也许你就不会着了别人的道。”

卫强的眼圈也红了。事情发生后,他的脑子到现在还是懵的——有的时候他会想,干脆就这么破罐子破摔吧。四合院以外的男人,过得那么潇洒,也没有受到什么指责,凭什么他就得这么委屈自己?现在自己也才31岁,重新找个女人,生个和自己姓的孩子,让女人待在家里带孩子操持家务,自己依然是个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男人;有的时候,他后悔得恨不得死去,非常怀念以前平静祥和的生活。

但是往事已不可追。现在卫强只有往下跐溜,和攀着悬崖壁、凝视万丈深渊这两种选择。堕落的诱惑太大了,下面站着那么多快活的男人,自己对抗万有引力的任何举动,在他们看来都是笑话。

卫强最恨的,是自己的那个中学同学。不过这个家伙被蔡老板的人打残后,已消失了踪影。现在,不管这个人是死是活,烂摊子都得卫强自己收拾。看着悲伤得无以复加的前准岳父,卫强实在忍不住,也坐下来哭了。

送走卫强后,陈匀的心情还是非常糟糕。他给张全发了个短信,让她下班后也回四合院,说自己想和她聊聊。

吃完晚饭,陈匀把张全拉回房里。关上门后,他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瞪着张全。张全知道卫强的事儿对陈匀的打击很大,她担心地看着陈匀。

“还有2个月,我就退休了。”陈匀挪开眼光,无神地看着虚空,“你比我还大一点,今年也满60了……最近,我总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好使,心里也老像堵了一大团棉花……这个世界,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意思。”

张全吓了一跳——陈匀这个样子,是典型的老年抑郁症症状。老年抑郁症可大可小,轻者会引起一系列慢性疼痛症;重者,可能会自杀。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张全坐在陈匀身边,轻轻抚摸他花白的头发,“你退休后,也到集团去住。现在集团的医疗条件比市里好多了。”

“集团?”陈匀笑笑,“这些年,你和小凌就像吃了药似的,整天搞什么女权……如果你不把小凌教得这么硬朗,卫强的事儿,也许还能挽回。我不是说卫强在外面胡来是对的,我自己也看不上这样的行为。但是卫强并没有真正出轨,他只是被人陷害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放弃了他,这个孩子可能真的就完了!”

“卫强不是孩子。”张全收回自己的手,正色道,“他已经31岁了。18岁以上的成年人,就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何况,这件事他敢说自己一点过错都没有吗?他明明知道,即便不参加任何酒宴,他的活计也不会少,因为那时有小凌帮他撑着。现在他参加再多的应酬,也接不了多少单……他自己向往那种五光十色的生活,就得接受现在这样的结果。”

“不聊这个。”陈匀不耐烦地说,“没错,你在基金公司时确实受到了性别歧视,但是小凌并没有啊。她该得什么奖,会有人因为她是女孩儿就不给她颁奖了吗?我觉得你和你们集团矫枉过正!”

张全站起来,把糖水盅里的金属勺子拿出来,用力掰弯,然后递给陈匀,“你试试不矫枉过正,能不能把这个勺子掰回去?这个世界不正,想改变它,就必须矫枉过正。”

陈匀挥手把勺子打到地上,“别说那么多。我就问你,咱俩的夫妻关系和你的女权,如果只能二选一,你选哪个?”

张全也生气了,“看来你不是老年抑郁症啊?你只是想把多年对我的不满发泄出来……告诉你吧,不管有多少选项,我都会选女权。因为我生的是女儿,我女儿生的也是女儿……我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我一直在欺骗自己说你是个例外。你明明知道我什么时候变成真正的女权主义者——生女儿前我不是,让女儿和我姓时我不是,甚至和小凌班主任拍桌子吵架时,我依然不是。但是小凌13岁那年,有两个女童死在了洗衣机里,我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对女性的恶意有多深。14年前,南昌红谷滩一个无辜的女孩被杀,那时我在亚米国。看到网上的视频,我悲痛得无法呼吸。我对自己说,我会把我的余生,投入到为女性争取平等权益中去。我要让我的女儿,我女儿的女儿,和所有的女性,有个平等且安全的环境,我不想看到这个时代再出现另一个把女人当成‘储备粮’的张巡……咱俩结婚30多年了,我当然希望能和你生同衾死同椁,但如果你认为我的追求触犯了你的底线,我也不介意和你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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