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杳杳隔山海+番外(17)
暮念听得云里雾里,余光处是佣人被抬下去的影子,还有几个人出去了,可能是为了防止他们向暮承风通风报信或报警的。
他心里很担心但明面上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还不清楚这一行人来的目地。
男人拉着与他差不多高的男孩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坐下,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他,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心里千回百转嘴上的话是咽了又咽。
暮念乖乖坐下,心里却发烫得不行,预想下一秒他会说出不好的话,他想逃避,但退无可退。
最后身边的一个男人提醒道:“老大,快点叙旧吧,我猜想暮承风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男人眸光一紧,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恨意,像滔天的大火在他眼睛里燃烧着。
很深很深的恨意,隔着流年,绕过岁月,恨丝毫不减,反而随着日子的向前,愈加浓烈了起来。
这世界对于一个人来说随时都可能翻云覆雨,他原本平静的心被无情打破,建立的感情也轰然倒塌。
第31章 冥冥注定,劫数难逃
BGM:《暗香》
“回顾所来径像在茫茫云泽中度过了一切的生之欢喜与苍凉
独自旁白的时日长久地凛冽被推入恒久的荒芜
殊遇是道途中扬起的繁华
刻意蒙蔽难以生息
我怕岁月还不够长颠沛流离都还在路上”
暮念眼里精光一闪,心里却是庆幸的。
男人缓缓吐气道:“这几年你在暮承风这里受了不少苦吧?”
暮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涉世未深的少年细眉轻轻皱起,如实道:“他是我爸爸,没有让我受苦。”
“胡说。他杀了你妈妈,还把你妈妈身边的亲人赶尽杀绝,你还认这样的父亲吗?”
暮念的在男人愤怒的语气中脑子轰地一炸,无数火光直冲天,打破了他脑子里原本排列好的秩序。
他简直不敢相信,平时慈爱的父亲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还伪装得如此巧妙。
他眼里红光乍气,血腥的瞳眸弥漫开来,狠厉地推开男人,可记忆深处总有什么东西促使他相信这样荒谬的言论。
男人惊叹他小小年纪居然能使出这么大的之余,稳住踉跄的步子,露出一副了然于心又无奈的神情,在他耳旁轻声说:“我是你妈妈最亲的表哥,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这是我的电话。”
他把一团粗糙的纸塞在纹丝不动的暮念的手里。
暮念眼中是嗜血的眼里,嘴里一字一顿地冷冷吐出:“滚。”像极了当年暮承风雷厉风行的狠厉模样。
男人心里虽有惋惜,但也不得不带着一众人落荒而逃。
暮念静静站在客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发出的柔和光束衬托着他的轮廓,他整个人就像被照耀在肆无忌惮的日光下,被人抽筋扒皮伤痕累累。
某个东西已经不经意间悄悄改变。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每走一层台阶就像机械的重复一样。
整个人已如行尸走肉般,只是灵魂的破裂处还一直不断争斗着,无数个声音交织而来,仿佛要把脆弱的灵魂四分五裂才甘心。
他把纸团握得很紧很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它捏碎了。
暮承风接到佣人的电话,意识到不对劲扔下手里的文件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他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东西被砸得七零八落,佣人脸上带着鲜红的伤痕一片狼藉的景象。
他马上反应过来冲向二楼左边最深处的那个房间,房门没锁,他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少年。
他的手腕处是一道鲜红的割痕,还不断向外喷着血,暮承风手足无措的扯开一长条被单,生疏且手抖着邦在他的手腕上,蓝白的被单瞬间被染红了一大片。
他发丝凌乱,眼睛都光早已熄灭,泪痕斑驳尽数贴在白皙的脸上。
暮念还不为所动,精神缓过来后看到暮承风那张脸又惊恐地像墙角缩去,瑟瑟发抖的样子像极了八年前尚未经世的稚嫩孩童形象。
八年了,暮承风变得苍老,变得胆小起来,他愈来愈往昔得罪过的担心仇家上门,担心那次被掩盖得天衣无缝的案件又被掀上台面来,更担心暮念知道后跟他撕破脸皮,永失所爱。
他没有来往昔雷厉风行的风采,他也是人,扛得了重责,脊背却一天天弯了起来,白发也在不经意间增添了。
每次看到暮念眼睛里嗜红,无异于又把他血淋淋的伤口又掀开了一次。
他深深地向上帝忏悔地,深深向林舒曼忏悔。
可惜忏悔无济于事,冥冥之中注定的劫数,是怎么也躲不掉的,该来的总会到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第32章 晦暗时光,瞥见光亮
BGM:《下坠》
“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
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Bordereau
原本已经淡忘的往昔血腥罪恶的回忆又铺天盖地从脑海深处袭来,暮承风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闭上眼睛不去想那些黑色的记忆,防止自己的病发作起来伤到孩子。
他稳着暮念的情绪,轻轻拍着暮念发抖的脊背,一下一下,不知疲倦。
暮念的精神完全清醒过来后,迷茫地看着他的脸,随后记忆深处里的一切全部明晰,他柔软的心被炸得四分五裂,疼痛难忍,四肢百骸皆没有了精神气。
“爸爸,你怎么在这儿?”他的脸已然没有血色,苍白的唇发出绵软无力的声音。
“我才要问你呢,是不是那伙人欺负你了?”暮承风劫后余生般紧紧抱住了暮念,滚烫的泪珠在苍老的脸颊上落下,跌暮念的衬衣料子上。
暮承风刚才在车上已经了解了大致情况,他知道总有那么一天,那个女人的家人会来报仇。
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他后悔,当初把他们都强制赶出南城,没给他们一丝生存的机会。他看到现在的情况,又自私地想,如果手段更阴毒些,让他们永无翻身之地,那么今天这种事会不会不再发生了。
他隐隐的害怕起来,害怕他们会连续地报复,也害怕暮念知道后会和他断绝关系,恨他厌他。不过他不在乎,他只想护他周全,许他一生平安。
暮念感受着肩上的温热,精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随后镇定道:“没有,是我自己和他们斗争不小心在客厅里伤到的,爸,你别担心了。”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生气,仿佛是从遥远的深谷里传来的,诡异得紧。
他感叹自己居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这段谎话,平时乖顺诚实的孩子形象完全崩塌,许是继承了暮承风的阴暗面吧。
他讨厌这样的出身,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好的,好的,下一次不许这样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了。”
暮承风瘫倒在地上,额上汗涔涔,嘴角却依旧勉强地笑着。这些在暮念看来,都是伪善,毕竟眼前这个男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这样阴险歹毒的人肯定不会对他儿子真心的。
虎毒不食子,他简直比虎毒还毒。
暮承风想稍微叫了家庭医生后,想稍微歇息一会儿,跟儿子谈谈心。
可是在他瞄到角落的桌子上看到染了暗色的血的水果刀时,笑容完全僵住了。
暮念平时爱雕刻,雕刻手法又奇特,房里不乏水果刀小刀雕刻刀,记得上次他发病的时候也曾这样用水果刀割脉,幸好制止的快。
自从林舒曼死后,暮承风的病一天天好转起来,发病次数一年比一年少,主治医生还说有康复的希望。
可是精神病尚在萌芽里的暮念却日益严重起来,从刚开始的摔东西最后演变成自残,药物治疗收效甚微,他有时晚上是做噩梦之后发病。
暮承风很愧疚,却也无能为力。
但暮念从来没有向他撒过什么谎,今天异常的举动让暮承风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他站起来,因为久坐双腿有些无力,整理好西装领子颤巍着说:“医生一会儿就到,你先在房里好好休息。”
“爸,你怎么了?”暮念昂着头问,眼睛里无比的澄澈明朗。暮承风却仿佛看见了他眼里如嗜血的玫瑰,如林舒曼死前的眼神,似乎要向他索命。
他心里一颤,冷汗密密麻麻地跌落,舒缓着:“没事。”
随后他快速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