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甜(54)
而陶听言,向来情字当头,从小学开始就在早恋的边缘疯狂试探,尽管屡试屡败,但青春期时期的孩子,自尊心当道,败也得败得无声无息,不能给同龄人背后嚼自己舌根的机会。所以当她给人告白被拒的一幕被何缈撞上时,她心里便暗暗决定要把这人招安成自家人。
她开始早上给何缈带早餐,课间和何缈分享零食,拉着她一起去上厕所、逛书店,下课了跟着她一起赶公交,周末约她出去玩……这一系列的行为,在何缈看来,约等于变相“封口费”。
她虽然是块冰,但无棱无角,除了凉飕飕外,并不扎人。因此陶听言这只舔狗当得十分怡然自得,几乎把她当做消暑之良药。
一开始,陶听言还挺担心自己告白被拒的流言蜚语传遍班上或年级,数月过去,秘密被封了尘,掩了土,她终于相信何缈是真的不爱说话,这个不爱说话,不仅仅指的是她话少,她更不可能在背后妄议别人。简言之,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值得交朋友。
她更坚定地认为何缈值得深交,是在一次晚自习课间。学校突然停电,班上的同学在黑暗中炸了锅,教室一片混乱,有人趁乱往陶听言的后衣领里丢了虫子。陶听言这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虫子,抖着衣服嗷嗷叫,偏偏那虫子顽强得很,触角扎在她的后颈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女生们嘤嘤嘤,男生们哈哈哈,愣是把陶听言的呼救当情趣,毕竟她平时胆大包天惯了,没几个真当她怕的。就在陶听言快窒息时,何缈在黑暗中找到她,借着稀薄的月光把她后颈上的臭虫捏走了。更让她惊异的是,何缈捏着那只半死不活的臭虫走到肇事的男同学跟前,用温温吞吞的语气对人家说:“女生不爱这么玩,丢了要负责捡。”
后来陶听言回想起那一刻,那晚虽然没有灯,月光也极淡,可她总觉得那是何缈的高光瞬间。
比她考无数个满分都要酷。
再之后,她更是死心塌地地认定了这个朋友。
只是何缈始终冷冷淡淡,不拒绝别人的靠近,但也不会与人推心置腹,陶听言难免会生出几分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
后来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以友情为主题的作文,何缈的作文被当做典范在班上公开朗读。
她写伯牙子期,曲高和寡,知音流水,写管鲍之交、刎颈之交,最后落点在“人生知己难求,得遇当且珍惜”上。
陶听言心里怪骄傲的,好歹同进同出地相处了大半个学期,她以为自己已经算得上是何缈人生难求的知己之一,结果下了课跑到她的座位前,想要再拜读一下她的作文,一眼就扫到作文的最后,在“得遇当且珍惜”之前,是一句用横线划掉的句子。
相逢还在路上。
原来,她最初写下的句子是“人生知己难求,相逢还在路上”。
陶听言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刻自己的心脏缓缓地抽缩了一下。
她想起了自己作文的开头。
——这一年我最幸运的事情,是拥有了一个好朋友,她叫何缈。
为此她难过了好一阵。
不过她忘性大,没几天就继续自己单方面的姐妹情深了。
时间是个好东西,真心能换真心,后来她就真的成了何缈最好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好朋友。
只是回头去看的时候,这份友情的开始总是掺着几分自己的讨好、小心翼翼、竭力攀附和刻意维持。
世间情感大多磨人,友情这玩意儿也会让人患得患失。
倒不是因为假想敌,唯一计较的不过是那点你来我往的真心交付。
她陶听言经常把酸溜溜的话挂在嘴边,虽然是以玩笑的方式,但多少掺杂了几分打探的意思。
今天是她头一回如此正儿八经地丢出这样一个问题,几乎是直击了何缈冷漠至上的里子。
她看着何缈,何缈也看着她。
然后何缈说:“感情错付,谁都有可能。”
大刀落下。
陶听言想,这人骨子里装的从来都是寒冰霜雪,从未变过。
她说:“既然谁都有可能,那我和于畅的事,你就别管了,错付了也是我的事。”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往露台外走,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缈缈,你说怕我受伤,但其实……你说出这番话,也让我受伤了,不是吗?”
何缈欲言又止。
两人无言地相觑片刻,陶听言率先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缈杵在原地,茫然又苦闷。
她没想到今晚的情势能急转成这样。
这一瞬间,她几乎忘了自己出来堵陶听言的初衷,只觉得,自己今晚的行事有点冒失了。
背地里那些大人常说她小小年纪人情练达、早慧早熟,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些都是嘴上花腔,真要碰上拷问真心的,她总是笨拙而呆愚,讨不了一丝巧。
她就这么愣着,直到陶听言走远不见。
而同一时间,露台一侧的廊道上,似乎有人发出一声轻呵,紧接着有清晰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却丝毫没有听见。
*
孙斯尧刚找个僻静处抽了根烟,把烟掐灭后,准备去趟卫生间,走了几步,遇到了正低头走着的陈斜,蹙着眉,心情看起来极为不佳,孙斯尧开口跟他打招呼:“想什么呢?”
陈斜黑眸一抬,没说话,拐进了一侧的卫生间。
孙斯尧也走了进去,跟在他身后:“干什么去了?这么久?”
陈斜说:“里面太吵了,随便逛了逛。”
孙斯尧点头:“确实是有点吵。”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小便池前,孙斯尧拉了拉下边儿:“比一比?”
陈斜蔑视地笑:“大小就算了,你那是硬伤。比射程可以。”
“你他妈说话能要点脸?”孙斯尧瞬间炸了,“老子只是对着你硬不起来,不然谁大谁小还说不定。”
陈斜厚颜无耻:“不硬老子也比你大。”
说话间,两人都远程释放了,孙斯尧突然说:“我今早醒来之前做了个梦。”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难以言喻,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男人做的那种梦。”
陈斜笑了,“嗯”了一声,问:“梦见谁了?”
孙斯尧尿完,收回家伙:“陶听言。”
陈斜竟没感到意外,反而问道:“想吃窝边草?”
“未见得能吃得到。”孙斯尧似乎极轻地叹了口气,“你刚才也看到了,人心思跑高二那边去了。”
陈斜问:“你怎么想?”
“阻止不了。”孙斯尧说着,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女生不都喜欢撞南墙么?让她去撞,总有撞到头破血流的一天。”
“给一支。”陈斜说。
孙斯尧顿了下:“你不是戒了么?”
“偶尔破个戒。”
孙斯尧又摸出烟盒,抽出一支,手拢着打火机的火光给他点上,然后两人走出卫生间,靠在外面的墙壁上。
旁边有包厢的门没关紧,撕心裂肺的歌声从门缝里传了出来,唱的是情歌,还挺伤感。
陈斜在淡淡的烟雾里眯着眼问:“她撞了南墙之后呢?你捡现成的?”
“谁知道呢?”孙斯尧并不想继续自己的话题,反问,“你呢?为什么心情不好?”
陈斜沉默了一会儿,说:“和你一样,窝边草怪不容易吃的。”
孙斯尧愣了半晌:“嗯???”
“你嗯什么?”
“窝边草是指?”
陈斜给气笑了,一脚给他踹过去:“你说是谁呢?还能是你不成?!”
第39章 挺好的一家子,没的没了,……
一支烟毕, 陈斜和孙斯尧回到了包厢。
里面依旧闹哄哄的,一群人围坐成一圈,在玩“谁是卧底”。
何缈已经不在了。
陈斜回到座位, 发现她的包也不在了,又扫视了一圈, 一同不在的, 还有杨天帆。
他问了下旁边坐着的人, 被告知何缈刚走没多久,杨天帆去送她了。
陈斜把购物卡给到陶听言, 双肩包利落地往单肩上一搭, 快步离开了包厢。
外面已被夜色包裹, 城市霓虹将各处点亮。
陈斜走出KTV,就在门外的马路牙子上看到了并肩站着的两人。四周灯火通明,将两道影子投在地上。
他叫了声何缈,不待她回头,就朝她走了过去。何缈转过头时, 他几乎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