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甜(126)
“刀哥是认命了。”紫毛的表情从刚才的不甘愤怒变得扭曲狰狞,“我可替他委屈。我们从小在一个村子里生活,亲眼见着对方是如何一点点长大的。小时候生活过得稀巴烂,老挨欺负。这操蛋的世界欠我们的多了去了,现在长大了点,懂得回击了,知道出手了,往你们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城里小公主小少爷身上讨点东西怎么了?你们凭什么啊?”
紫毛这一番话说得有头有尾的,稍微天真一点的、脑子缺根筋的,三观都得被她带偏。
何缈把自己从惊骇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点,她得分出点精力应付眼前的状况。
“那你们凭什么呢?”何缈看着紫毛,语速很慢,“谁没有点稀巴烂的过去了,这还成为你跟这世界讨债的资本了?谁欠你的了?陈斜欠的?你们能要点脸?”
可能是情绪深重,何缈语气看着温吞,字里也不带脏,言语间却透着股说不上来的尖锐:“你说刀哥被我们威胁了,认命了;你说你们能回击了,知道出手了。这话我送还给你,我男朋友被威胁了,他不认命,他要还手,我陪他一起不认命,我帮他还手。”
紫毛一双眼睛渐渐瞪大。她一头紫发,脸上画着浓妆,从头到脚五彩斑斓。因为她曾听说,狠人都是浓墨重彩的。
眼前的女生一眼望到头的素净,身上一件T恤白扑扑的没有一丝杂色,看着单纯无害,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棱角。
紫毛一时竟然没接上来。
只听何缈继续道:“谁欠你们的跟谁讨去。我们城里的小公主小少爷得忙着幸福生活,没工夫作陪。”
这话是真带着刺的,紫毛听了不可能高兴。
何缈本来不想和紫毛太犟着,毕竟此刻的她有如案板上的鱼,别说一对一她的武力值都不能拿出来打,眼下一对三,人家还不是想怎么处置她就怎么处置她。
但是这会儿她被太多情绪包裹着,胸腔里的心脏一跳一跳的,整个人不受控地被意气驱使着发出本能的回击。
紫毛向前一步,凑得离何缈近了些:“你不会真以为我是要你把视频和照片删干净吧?”
“没必要,你这儿的就算删了,陈斜那儿的也一样能把刀哥钳制得死死的。我把你带过来,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地,”她一节一节地咬着字说,“看你,不顺眼呢。”
从她说陈斜已经把这事儿解决完了那会儿开始,何缈就知道紫毛把自己拽到这里来,大概率就是出于不甘心想教训教训她。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早已没了转圜的余地,眼下再怒火中烧,能做的也就是捏个软柿子撒气,于她而言,自己可不就是送上门的软柿子么。
“所以呢?”硬气一旦开了闸,就能难再软下来,何缈直视着紫毛的眼睛,不卑不亢道,“要把我从这上面扔下去?”
紫毛没回避何缈的视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何缈。
她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从上往下把人扔几个来回,哪怕残不了,疼也得把人疼怕了。稻田杆子锋利又割人,这么来几遭,浑身上下一堆大大小小的口子肯定在所难免。
这种手段她常使,虽然不太可能致命,但外伤显著,显得她欺负人欺负得多不高明似的。再者么,就这么让人带着被稻田杆子划了一身的口子回去,那也太高调了,别说人家家里肯定得讨个说法,陈斜那个狠人要是知道了,她就算是住南天门,他估计也会杀上来。
她倒也不想生那么多节外的枝。
所以就迟迟没落实。
但人,她也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放过。
紫毛抬头看了眼黑压压的天,乌云浓稠,遮天蔽日,远处的天边亮起一道无声的闪电。
“当然不是。”
紫毛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点子,她看了眼何缈,对架着何缈的一小姐妹说:“把她手机给我。”
这个何缈抵抗不了,手机被强制开了锁,很快就到了紫毛手里。
紫毛接过时,低头看了眼:“挺好,只剩不到30%的电量了。”
何缈心一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紫毛一通操作猛如虎,静谧的高地之上,还回响着紫毛自己给自己配的解说:“啊。先给你把手机亮度调到最大;手电筒也开了吧,这天色挺不好的,黑;蓝牙开一下;app还不少,我给你挨个打开,微信、淘宝、微博……后台程序转起来;最后再放个音乐吧,来个应景点的,我想想,放什么好呢。”
“放首老一点的歌吧。南拳妈妈的《下雨天》怎么样?”紫毛嘴上客气地问着,手上却十分擅自地在听音乐的app里搜到这首歌,摁了播放。
不多时,低柔轻缓的女歌声在目之所及中这片最接近天空的高地上响起。
轰隆——
在歌曲刚放完第一遍,要进入新一轮的循环时,低矮的天穹发出今天以来的第一声巨吼。
蛇形的闪电伴随着雷声,在天幕上来回蜿蜒。
“走吧。”紫毛转身,率先下高地,“要下雨了,该回家了。”
第94章 我在呢,不怕了。
大概一刻钟后, 何缈在紫毛的“带路”下,出了村子。
说是“带路”,其实整个过程更像是押解。
何缈前有紫毛, 后有紫毛的俩小姐妹,就连手机都在紫毛手里。
手机里一直单曲循环着南拳妈妈的《下雨天》, 中途被来电打断过几次, 但紫毛浑然不理会;手电筒的光鸡肋地照着前方黯淡却并不漆黑的路;鬼天气也挺磨磨唧唧, 闷了一天这会儿才开始打雷闪电,可电闪了大半天雷打了好一阵, 这雨还闷在厚重的云层里, 不见落下一滴。
这一路静谧又诡异, 何缈暂时把那些深重的情绪收束了起来,现在只有一种情绪在她的身体里、神经里占了上风,就是害怕。
“怎样的雨,怎样的夜,怎样的我能让你更思念, 雨要多大,天要多黑,才能——”
歌在单曲循环到第不知多少遍的时候, 在此处戛然而止。
同一时间, 走在前面的紫毛停下脚步,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啊, 不好意思,整没电了。”
她转过身,把手机扔回何缈怀里:“就送你到这儿了,接下来,你……”她狡黠一笑, 一字一句又轻又缓,却让人闻之遍体生寒,“慢、慢、回。”
“走了。”她双手插兜,左右肩膀前后一耸一耸地往回路走,招呼了声自己的小姐妹。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做出一副才想起什么来的样子:“啊,前面那条道上的公交站好像六点就没车了吧。不过你也别太灰心,保不齐司机师傅今天心情好,多跑几趟。”
她还低眼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下时间:“嘶,这就快七点了,天也挺黑的,你这脚程得快点了,没准路上能遇见个好心人,顺路往城里去正好载你一程呢。”
“不行不行,还是别遇着人比较好。”紫毛又摇起了头,“我们穷山僻壤出刁民,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个人走在路上,天这么暗,路上又空荡荡的,人这歹念生出来也就一瞬间的事儿吧?”
“希望你一路平安,顺利到家。”紫毛眼尾勾着笑,走前留下最后一句话,“今天我住村口小姐妹家,所以,别走回头路,你走不通。”
紫毛走后,何缈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对着手机一通划拉、摁压。可惜手机屏幕始终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光亮起,没电没得彻彻底底。
她包里原本带着的充电宝和数据线,也早就被紫毛她们随手扔进了高地下的稻田里。
她抬起头,举目望去,四周寥无人烟。
这一带确实很偏,村庄与村庄之间间隔很远,灯火更是稀落。
何缈走到了那个仅有的公交站台处。
公交站台处在一条并不宽阔的公路上。这条公路很长,往延展的两个方向看过去,一眼看不到头。公路的两边,瞧不见一家店,亦或是一户人家,视线矮低一点,是一望无际的庄稼。
何缈站在原地等了很久,什么车也没等到,直到雨在某个瞬间滂沱砸下。
许是在云层里憋闷了一天的缘故,这雨大如绿豆,一颗颗掷地有声,之后又连成片,哗啦啦的雨声眨眼便响彻整个天地之间。
何缈的伞还在,她撑开伞,后退了一小步,后背紧紧地贴着公交站台处那老旧的贴满小广告的橱窗。头上的雨棚很窄,遮挡范围不多;雨伞伞面不大,在这势如破竹的倾盆大雨之下,形同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