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十二月有烟火(16)
程砚心说和谭斌那时候你也说心里有数的,但这话他只能想想。程砚叹口气,到底不会干涉她太多,对她点了点头,就走了,与容箫毅错身而过的时候,还打了个招呼。
容箫毅走到程墨身边,刚才她在微信里只告诉他接她的地址,他开完会立刻驱车过来,现在才来得及问:“怎么来医院了?”
“是来探望上次那个姑娘的。”
“就是差点被绑走的那个?”
“嗯。”
容箫毅一路悬着的心放下来,两人向车走去。
等上了车坐好,程墨继续对他说:“她的家人感念我们救了她,还托我和你道声谢。”
容箫毅笑看她一眼,一边俯身帮她系安全带,一边说:“也算是举手之劳吧,更何况能救下她到底是多亏了你,你们两个小姑娘还都受了伤,倒显得我做得不够好。”
程墨摇头:“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的话情况只会更糟糕,不见得能顺利救出她。”
容箫毅看她那认真的模样,突然生出了玩笑的心思,他说:“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也救了你的,怎么没见你也要和我道谢?”
“怎么没有?”程墨反驳他,“那时在酒店我不就请你吃饭了吗?”
“那次是为了答谢之前的咖啡。”
“那前几天我也有请你吃饭。”
容箫毅面不改色地与她继续抬杠:“那是因为我请了你,你要请回来。”
程墨无话可说,顿了顿,问他:“那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
容箫毅看她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语气里已经多了许多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意味,还有她说的话,明知他在刻意逗她,却还是无条件地纵着他一般。
他扬扬眉,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回答她:“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
程墨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容箫毅笑着伸手摸摸她的头:“好了,不为难你了,一会儿吃完饭陪我去看电影好不好?”
程墨点点头,容箫毅对她这副乖巧的样子喜欢到了心坎里,好想亲亲她,却只能强自忍住。
来日方长,他不能急。
☆、十四、靠近
晚饭吃的是韩餐,容箫毅不太吃得好韩式酸甜辣的口味,也不喜欢大杂烩样的韩式火锅,倒是程墨非常喜欢。
容箫毅没说自己不爱吃,但是被程墨看出了端倪。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啊?”
容箫毅发出个疑问语气的“恩”,程墨指了指桌子上的菜:“不喜欢吃,刚才我选这里的时候怎么不说?”
她的神色和声音还像平常一样清清淡淡,可是容箫毅与她相处得多了,能看出她隐隐有些歉疚。
容箫毅温声道:“没有讨厌到吃不下去,你喜欢的东西,我都想试一试,”他说着顿了顿,望向她的眼神仿佛含着无尽的包容,“而且,我想让你开心。”
程墨也不知怎的,就为了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心尖颤了颤,莫名地有些暖。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掩饰地低下头想给自己再夹一块炒年糕,然而在这突如其来的慌乱中,她差点没拿稳筷子,正值尴尬时,斜里突然出现一只手,帮她握住了筷子。
程墨转头,才发现容箫毅不知何时从对面换到了她右边,右手和她一起拿着筷子。
程墨心跳得更厉害,下意识地松了手,筷子落到了容箫毅一个人的手里。他倒是面不改色,极为自然地执着她的筷子,夹起一块年糕,喂到她嘴边。
程墨愣在原地。
容箫毅笑看她,声音染上了一丝暧昧:“不是想吃这个吗?吃吧。”
程墨又愣了愣,慢慢张嘴咬了一口。
容箫毅唇角的弧度扩大了一些,喂她吃完,才把筷子还给她。
他却没再回去,两人就这样挨着坐在一起又吃了一会儿,容箫毅对她说:“我明天要出差。”
程墨偏头看向他,等着下文。
他接着说:“决定得很急,本来还想周末带你出去玩的。”
程墨摇摇头,回他:“正事重要,而且我也要工作的。”
“那我给你带礼物回来,好不好?”
“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去s市,大概要去四五天。”
程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容箫毅问她:“想要什么?”
“不用什么的。”
“那我随便买了?”
程墨不知怎么拒绝他才会听,只好对他说:“我看一看再告诉你。”
容箫毅便不再提这事。他吃饭比程墨快,今天的东西又不太对胃口,他吃到八分饱的时候就不想吃了,于是安静地坐着看程墨吃。
看了一会儿,他又拿了双干净的筷子,给她夹菜。
程墨觉得不自在,他们这样的亲密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所认为的普通朋友的范畴,可她转念一想,容箫毅什么时候也没说想和她做普通朋友。他说过的喜欢,毫不掩饰地写在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里,她能感觉到,他是想和她亲近的,而他现在已经在克制了。
他尊重程墨的感受,而她自己,居然并不觉得厌烦。明明她不喜欢别人与自己距离太近,但神奇地,无论容箫毅做什么,她竟都不觉得难以接受。
临走的时候,容箫毅先起身去结账,程墨落在后面,就听到旁边那桌说:“那对情侣好甜啊。”
她不禁脸热,可看着容箫毅高大的背影,又觉得心底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仿佛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悸动。
电影是部悬疑片,程墨喜欢的题材。她也不知道容箫毅是今天刚好选到了这一部,还是早有预谋。他问她要吃什么或喝什么,得到回答后排队去买。程墨无事可做,便也站在他身边看手机。
她看得入神,电影院里人来人往,容箫毅怕她被人撞到,轻揽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程墨仰起脸看他,他眼神温柔,对她说:“小心。”
程墨微微别开脸,回道:“知道了。”
她没有急着挣开他,可容箫毅还是感受到她这个反应中透出的些微拒绝。
有时候,他真觉得这姑娘的情感和理智就像是分割开的两个个体一样,情感明明在向他靠近了,理智却总是让她止步不前,以至于她每走上一小段,就要重新缩回到壳里。
他心里轻叹一声,倒也说不上失望。她不愿走的路,他来走就好了。
电影还算有意思,程墨看得专注,里面有几个恐怖的镜头,她也并不觉得害怕。容箫毅等了半天,看她连点惊慌的表情都没有,更别提投怀送抱了。
他抚了抚额角,无奈地勾了勾唇,小姑娘胆子还挺大的。
一部电影,程墨看得开开心心,容箫毅看得没滋没味。
结束之后他送她回家,他来的次数多了,程墨早已和物业登记了他的车牌号。迈巴赫一路畅行无阻,停在她家单元门外,他跟着她下车,对她说:“有空的时候看看想要什么,记得告诉我。”
程墨点头应下,转身往楼里走,进门时她余光扫过身后,容箫毅还站在原地,视线朝向她这边,在浅淡的月光和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深情。
她感觉心又是“砰”地一跳。
那天晚上,程墨又做梦了。
梦境的开始是孩子的哭闹声,“她”睁开眼,压下满心的无奈和疲惫,过去抱孩子。
丈夫也从酣睡中被惊醒,他倒没有甩手不管,而是过来问是否需要帮忙,外面婆婆也开始敲门,想要接管这个小不点好让夫妻俩休息。
生活虽然辛苦,但远远算不上糟糕,尤其和那些处境当真不好的女性相比。
然而,不是最差,并不意味着不会痛苦。
“她”知道,自己是生病了,可是为什么会病,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法理解。
“她”让丈夫继续睡觉,打开门,和婆婆一起哄了会儿孩子,等他闹得轻了,交给婆婆看护,自己回房去休息。
只是闭上眼,睡意却淡下去,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来,让“她”想要抛下一切,就此沉沦,再也不要醒来。
从某一天开始,“死”这个字眼,反反复复出现在“她”脑海里,让“她”心驰神往,又避之不及。
“她”渐渐明白,抑郁症并不是将你的世界全部涂黑,而是强行给你撑了把伞,让你即便看到春暖花开,也无法站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