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孰无情(82)
她突然恍然大悟:“这么说,那女人是你儿子,江嘉木的妈妈?她……没死?”
如此出言不逊,江松年下意识的严肃的冷了脸:“我何曾说过她已不在人世?”
沈安非怒极反笑:“江松年,你还真会玩,在这深宅别墅养着疯了的前妻,在繁华套房藏着娇妻,你这算盘打得还真好,你既然已和她离了婚,又对她念念不忘,那你就独守贞洁,一生一世护着她,还能赢得个贞洁牌坊,岂不更好?”
“ 现在算怎么回事?你如果真意对我,或另有什么隐情,也可只管告诉我,可你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瞒着我,要是我今天没跟过来,你准备瞒我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江松年到底是理亏,脸黑了半天,却没发作:“安非,你懂点事,我和她已是过去,但我对她有亏欠,才不得不把她安置在这儿,你也知道她是嘉木的生母,如今她只剩下我,难不成让我对她不管不顾?”
沈安非嗤笑道: “ 你当然不会不管不顾,因为你到现在都还对她放不下,深爱着她吧?尽管她已神志不清,人老珠黄,可你还是爱她,江松年,你还真是个痴情种。”
“ 你这么爱她,她怎么会疯的?难不成被你逼的? ” 沈安非大笑起来,觉得实在太可笑。
人们处处装着深情,却总喜欢拿着深情款款的伪装刺向最爱的人,直至遍体鳞伤。
“ 你住口!” 江松年一把扔掉手上已燃烧殆尽的烟,双手紧紧压在沈安非肩上,用骨头被碾碎成渣的力道。
沈安非狂笑不止,忽地,冷冷道:“ 果真是你,江松年。”
一句话一举击中,男人像被抽掉了筋骨一样,失去了力气,松垮垮将手放了下来,喃喃道:“ 对,是我,你说的没错,是我。”
“都是我。”
第83章 斑驳时光
时光苒苒,追溯到泛黄了的那段时光。
林柔芝出身平庸,但样貌好,品学兼优,当时还是十八九岁少年的江松年,因与她同校,偶尔见过两面,青春朦胧,少年少女最易悸动,后来二人加入了同一社团。
一来二往就熟识了,到最后,顺理成章渐渐发展成了恋人,但因为地位出身悬殊,两人一直都有矛盾摩擦,江松年自来霸道,不许反抗,却也一颗痴情心滚热的炙烫,不顾江老爷子的反对和母亲的劝阻,仍是和她交往。
经过两年的磨合,两人感情日益浓厚,江松年认准了林柔芝,尽管林柔芝的父母也极力反对,江松年年轻气盛,不愿放下身段,求得岳父母认可,只潇洒扔下一沓钱,告知他们自己定以后会善待柔芝。
当时,他们二人在C市知名大学就读,林柔芝的家在偏僻的山镇角落,他每次千里迢迢去拜访,总吃闭门羹,当年网络通信还并不发达,他满腔热忱也奈不住林柔芝固执且愚昧的父母多磨,可他更不会放手,万般无奈之下,他和林柔芝商定在大三开学之后,先暂不回家,以此表明反抗决心,林柔芝性情温和,质朴纯善,本不愿做这出格的事,可架不住江松年再三劝阻,又信誓旦旦,承诺未来蓝图。
林柔芝只好忍了一时的罪恶,勉强同意,本来江松年打算让林柔芝先住自己家产业的一套房,他房子多的是,这倒不怕,可林柔芝品行端正,不愿还未结婚,就背上不洁的骂名。
再三坚持下,林柔芝用自己的奖学金在离学校挺远的一条街道上租了间房,因为房租便宜,江松年想着先暂且顺着她的意,待到以后,再慢慢劝她,让她搬回学校附近自己早已为她看好的房。
带着阳台,他知道她最喜爱阳光,侍弄花草,一定会喜欢的。
一切准备就绪,林柔芝生平第一次叛逆,到达C市后,给父母亲报了平安,说明心意,不一会儿,林父林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林柔芝踌躇之际,江松年一把将手机夺过去,编辑了条短信发过去,内容大致是,如果同意和他的事,就来C大找她,如果是其余的话,便不必讲了。
他知道林柔芝父亲的要强固执,要面子,只要他确保自己女儿的安全,绝不会再报警,将这事闹大,他不愿丢自己的老脸,在他看来,他这张老脸比命大,江松年认为只需要给这个老顽固时间,让他认命低头的时间。
为起到最佳效果,江松年发了短信后,将林柔芝的手机卡号抠掉,塞进口袋,告诉她从明天开始用新的手机号,让她暂且不要愧疚,只要她父母亲一同意,他江松年定会千倍百倍的回报他们,以此来谢他的冒犯之罪。
他至今记得林柔芝看着他时,眼中泛出的泪,坚定的对他点点头,说信他,他将她搂进怀中,闻着她头发上好闻的茉莉花香气,许久未动。
新学期开始了,一切如往常般朝气蓬勃,只是林柔芝自从校外住宿后,时常会迟到,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每每折磨得她身心俱疲,江松年看在眼里,开始耳鬓厮磨的劝她搬到学校附近这边。
在他软磨硬泡之下,林柔芝答应了,他现在仍记得那天上课到下午六点,他和柔芝约好了八点半去接她。
可到七点,他发消息问她是否回去了,柔芝没有回应他,江松年放心不下,又打了几通电话,仍是不接,他又接着他,一颗心惴惴不安,直到最后一通电话打出,那边被切断电话,手机关机。
意识到不妙,江松年跑出为林柔芝租好的出租房,到街道路口拦了辆的士,此时,天已渐渐黑了,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是七点半了。
报出地址后,江松年催着司机加速加速,不用管闯红灯,十几里的距离,他硬是加到了二百块钱,二十年前的二百块钱。
一下车,江松年手脚慌张的结了车费,飞快的就朝他熟悉的巷口跑去,到了门前,他平复着呼吸,心里想着不会有事的,可能柔芝只是睡着了,可是,睡着了怎么会听不到电话响?怎么会关机?可能,是手机丢了?
江松年拍了拍红漆斑斑的一扇铁门,可里面没有脚步声的回应,他不知疲倦的又继续敲打,直到对门的租客大妈不乐意了,告诉他人还没回来,让他别扰民。
江松年三魂丢掉七魄,没回来?柔芝没回来??他面无表情,僵硬的下了楼,打算在周围找找,说不定,是手机真的丢了。
从破旧的楼巷里出来,天色已是黑黢黢一片,老远听到狗吠声,还有每个街道口都停着的几个流氓混混,踩着摩托车,叼根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
一辆摩托车又飞驰而过,上面坐着染了五颜六色的几个毛头小子,嘴里吹着口哨,呦呼呼的乱叫,江松年忽然回头看了看,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里混子流氓怎么这么多?
疑惑着,接着,又两三辆摩托车疾速飞过,他清晰看到其中一人耳朵戴的黑色骷颅头耳钉,从脖子到大腿上纹着人非人妖非妖的抽象派纹身,更重要的是,那两三辆摩托车是一起的,经过他身边时,他听见一小流氓的公鸭嗓:“操,那女的…… ,爽,我那会子还没完事呢,你们俩就上……” 剩下的半句话,被风拉远。
江松年头重脚轻,浑身有些虚脱,朝着那几辆摩托车开出来的巷口连跌带撞的跑了进去。
“柔……柔芝……” 他不想听见任何回应,这个名字太刺耳,不要让他听到。
肠子都扭结在一起了,江松年没听到回应,麻木的迈着脚步搜寻,从街头到巷尾,祈祷着柔芝不在这里。
就在他快走到巷尾时,一块凸起的墙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堵墙是被多余出来的一块,正正是一人宽的柳条小巷,周围还放着个垃圾桶,异味传出,让人避之不及。
江松年鬼使神差的走进了那小巷,挤进去之后,五步远,脚下突然变得开阔,一道六七厘米的后墙别了出来,再往前走,便是死路了,原来是条死巷,可如果不进来,只从小巷外看,会让人以为这后墙处就到头了。
脚下有咯着的东西,江松年低头查看,发现是一截截成堆的烟头,还有,玻璃渣子,小石块,视线悄然往上移,江松年看见一张硕大的黄色纸箱摊在地上,纸箱边沿有人扔的散乱旧衣,可江松年却颤着身子,不敢上前半步。
因为摊在地上的纸箱上,赤身裸体躺着一女子,女子下体被凌乱扔了件旧衣遮挡,顺着盖在身上的旧衣下,有鲜红的血流出来,女子头发被揪作一团,蓬头垢面,像和人进行了场殊死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