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孰无情(66)
第69章 不通
沈母转身回了房间,收拾衣服,沈格草正要追上去,沈大富拉住了她,沈格草下意识的甩开,语气带着嫌恶:“别碰我。”
沈大富愣了有两秒,拉着脸讨好道:“格草,去,劝劝你妈去。”
沈格草从头到脚看了眼她面前的这个男子,她的“父亲”,她本该“敬重”,怜悯的父亲,这就是她的父亲。
走进房间时,沈母正往背包里塞衣服,然后拉开抽屉找身份证,银行卡,现金。
“ 妈。” 沈格草喊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话,此刻她再也说不出让她们别吵架,别计较,忍忍就过去了这种话,她也才刚刚了解到,母亲这几十年来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人。
为什么她一次又一次的撒泼,吵闹,闹得鸡犬不宁,因为厨房里那个怯懦无能的男人,是她的丈夫,这个家的顶梁柱,她想要改造他,把他拉回正途,可后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她的徒劳无功,。
她想要营造一个完整的家,一个或许能力不强,但至少有责任心肯承担的丈夫,而不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到了五十岁仍旧没有成长,仍旧不知道他是一位父亲,更是一位丈夫的含义。
他什么都不懂,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耗费了二十五年的青春,以后这种徒劳无功的挣扎也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黄土埋骨。
“ 格草,回房间收拾你的东西去。”
沈格草知道母亲这是动真格的了,她这次真的失望了,她倒是没关系,母亲在哪,她就去哪,让她抛弃什么都可以,她什么都不要。
可是,还有沈亦轩,就这样走了,去哪呢,沈亦轩还在上学,清醒的理智让沈格草知道母亲的这一时冲动终会以作罢告终。
沈大富推门进来,抢过唐英手里的提包,“ 你有完没完了?一天到晚,就你事多,没完没了。”
沈母粗鲁的将包夺回来,“ 是,我事多,我摊上你这样一个货色,我能不事多吗?”
“ 你说,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唐英,你说啊?”
沈母攥住沈大富的袖子,“ 要你怎么样,我哪敢要你怎么样,你听得懂人话吗?听得懂吗?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家里我没有让你管过什么,我不想让你操心,可你呢,越来越不上进,回来就知道吃喝玩,每天瞅着我的脸色,你自己看看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有什么可过的?”
“ 家里的冰箱我妹买的,洗衣机我妹买的,你是一个男人,不觉得丢人吗?十几年我不敢买新衣服,省吃俭用,孩子们从来就没有过玩具,你亏欠他们的,你知道吗?格草从上初中到高中,转学,她在学校被人欺负你知道吗。”
沈格草听到这儿,突然鼻子一酸。
“ 格草从来没跟我说过,事情闹大了我才知道,格草转学,我四处去借钱,你知道吗?她知道家里条件不好,现在上高中为了省钱,一天就只吃一顿饭,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对她们不闻不问,孩子体谅你,可你都干了什么,沈大富?”
沈母变得歇斯底里,泪水委屈的发泄决堤。
“ 亦轩还那么小,你喝醉酒耍酒疯,他想把你从地上拉起来,却被你摔在地上,指着他,说他不是你儿子,你记得不记得,他上初一被别人指着鼻子说他爸没出息,是酒鬼,同学欺负亦轩,他不敢还手,怕给你惹麻烦,他一直相信你,相信你能撑起这个家,安非初中就辍学了,一直不愿回家,为什么?不都是因为你永远长不大的父亲吗?”
“沈大富,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王八蛋,我有时候真恨不得杀了你,你给孩子带来的这些伤害还不够吗?可这么多年,你还是什么都没变。”
沈格草突然攥紧了手,内心熊熊燃着火,她很想冲动,冲动的发泄。
沈母声音喊得嘶哑,泪水不断,那是一种沈格草从来没有见过的伤心绝望。
她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因为情绪激动,腿也微颤,内心涌着股恶心,可现在,她必须镇定下来。
沈大富听完一席话,粗淡的眉头扭到一起,认真道:“ 我什么时候摔沈亦轩了?我哪有摔过他?”
沈格草内心的火突然就蹿了起来,“ 你真的听不懂人话吗?和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是听不懂是吗?”
沈大富嘟囔了一句,“我真没摔他。”
“ 你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你不知道自己要承担责任吗?我们你问也好,不问也罢,从来没有埋怨过你,可你为什么就是不反思一下自己呢,你别这么自私行不行?”
“ 好,好,我改,我改。” 沈大富说着就要站起来,走人,显然,他有些对接下来的训话不耐烦了。
沈母紧紧的攥着他的袖子,脸色更苍白了,“ 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也没什么可过的,把话给我说清楚。”
沈大富缩着脑袋被拉了回来,“ 你要我说什么?”
话刚说完,沈格草就看见沈母直挺挺的摊在了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着。
“ 妈,妈!” 沈格草半扶着她,右手抚着胸口。
她突然想起沈亦轩昨天说的话,“ 妈妈昏过去了,上次也晕了。”
这么说,这种状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沈格草第一次看着沈母活生生的在她面前昏了过去,她才意识到母亲的绝望竟然到了这一步,她一直以为母亲是刀枪不入的铁人,什么都不能将她击倒。
可就是这样坚强的一个人,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内心所有的愤恨都被沈格草转移到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这一刻,她真的想拿一把刀……
她只有母亲,母亲是她最后的防线,为了母亲,她前途,学业,爱情,友情都不值一提,她都可以放弃,她可以接受自己任何悲凉的结局,也知道自己或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她仍然会选择护着母亲,这个世界上,唯一给了她生命,爱和呵护的人。
躺在地上的沈母好大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沈大富站在旁边,表情有些急切,但却并不慌张。
看来,他应该是觉得,沈母即使晕过去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所以,他并不慌张。
见她醒了,沈大富想扯开被她攥着的袖子,再度逃离这里,可不管是晕着,还是清醒着,沈母的手始终紧紧攥着,不松懈半分。
沈格草看着沈母的唇色苍白,于是将她扶起后,去客厅倒了杯开水端过来,回来时,两人又开始拉扯起来,沈大富极力挣扎,却无法挣脱。
沈母很执拗,她知道。
“ 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哪也别想去。”
沈大富讨好的迎了个笑脸:“你让我说什么啊,你说什么我听行不行?烟我不抽了,真不抽了。”
沈母眼角还泛着泪,尽管看着已经很虚弱,但手上的力气出奇得大:“ 你不抽了?你抽不抽不关我的事,沈大富,你就真的想这么继续窝囊的活着,是不是?你给我离婚,我彻底对你死心了,心被你伤透了,给我离婚。”
情绪一激动,沈母又再度昏了过去,重复的一幕又再次上演,沈格草出奇的平静,喊了沈母两声,又喂了口水喝。
沈大富瑟缩着想要伸手扶着沈母,沈格草怒火中烧,朝他吼着:“ 滚!”
沈大富缩回了手,没再碰,沈母微微有了意识,沈格草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把沈母搬到了床榻上,又喂了她口水,沈母胸膛开始有规律的起伏。
趁着沈母没完全苏醒,沈格草转头对着沈大富,目光出奇的冷:“ 你给我走,离开这个家。”
沈大富搓着手,答应得很痛快: “好,我走,我走。”
“ 如果你走了,我在心里永远感谢你,至少还能保留一份你的尊严,如果你不走,还继续待在这里,那么在我心里,你和垃圾是一样的。” 沈格草说这话时,很平静,很平静。
她努力在内心想挽回一丝他的尊严,她能劝阻自己不要做的太过,可这个男人,他真的听得懂吗。
沈大富表情有些尴尬,最后什么也没说,带上门出去了。
他走后,沈母的情绪看似平复了下来,双眸幽怨,深沉不见底,她无法体会母亲到底是怎样一种心境。
不知不觉已到十点了,沈亦轩还没回来。
沈格草担忧的回房间里拿起手机,想要给沈亦轩打个电话,手机点开亮屏,上面显示着两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