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滴滴+番外(44)
“我一会儿就到。”我听见自己出乎意料的平静的声音。
“海露……你怎么答应了？”克里斯吃了一惊。“谁知道这次她又出什么花样！”
“逃避不一定躲得过，面对不一定最难过！”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情不自禁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握了握。“没事的！我和她，是该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他知我心意，不再劝我。担忧之情却溢于言表。
“克里斯！”我忍不住扑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有你真好！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好想就这样一直陪着你……一辈子不分开……”嗓音里略带哽咽，和浓浓的忧伤。“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会永远记得……”
“你怎么了？”我瞥见他眼角闪烁着泪光。
“可是朋友就像天上的浮云，有聚，有散，有分，有合……总有一些路，需要我们自己走……”他擦了擦眼角，露出招牌的阳光笑容：“忘了告诉你，毕业以后，我就要回家咯！”
“回家？那是哪儿？”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会儿才领会。“你要回法国？”原来只有在分别的这一刻来临之际，我才明白这份友谊在心中的分量。他的存在，就像空气，无声无息，却无时无刻不围绕在我身边。而赖以生存的空气，也有溜走的一天么？
他看见我眼中也有泪光，一时情动，忍不住低下头在我脸颊轻轻一吻。
“傻女孩！现在通讯那么发达，我们可以上网、打电话、发邮件啊！时间再长，距离再远，也不能改变我们之间的默契！因为我是你忠实的粉丝啊！”他笑了，明亮而快乐的笑容。“期待看到你画展的一天！我知道你不会放弃的！因为你是一个有梦的女孩！”
“有梦的女孩最美丽！”他看着我的眼神迷迷蒙蒙，痴痴傻傻，仿佛醉了一样。
☆、摊牌
我走进奶茶小店时，袁月月已经坐在沙发雅座上，望着窗外发呆。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艳丽的长裙仿佛披在一副骨头架上，美丽的大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你瘦了！”我在她对面坐下，为我和她各点了一杯奶茶。
“你是在炫耀把江舟从我身边抢走有多幸福吗？”看来无论什么时候，小姐脾气总是一如既往。
“我不需要炫耀。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我从容不迫地说：“以前你是江舟的女朋友。现在，我才是他的女朋友！希望你尊重我们，就像以前我祝福你们一样！”
“不要脸！”她抓起服务生送来的奶茶，顺手就向我砸来。几乎同时，我也抓起另一杯奶茶。“如果你要动手，我奉陪到底！以前我一直让你，以后我再也不会退让一步！”
“以前你也没让过我！”她突然委屈地喊，泪珠忽然就扑簌簌地滚落。“你在汤玛斯先生的宴会上出尽风头，毕业旅行时获得了所有同学的掌声……每次你都跟我抢……江舟他，却没有一次站在我这边！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有多恨你！”
看见她泪眼婆娑的模样，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说的好像也是，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每次吵架，最后哭鼻子的人一定是她。
“尹海露，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她吸了吸鼻子，强忍住哭泣。“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江舟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离开你，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会怎么办？”
“等他，一直一直地等，直到他回来的那一天！”我的声音不高不低，不轻不重，却清晰有力，纯净透彻，使她为之一震。
“如果，他永远都不回来了呢？”她小声地、低低地、试探地问。
“那就把头发剪了，去山上找座庙当尼姑，一辈子不嫁！”我高高地仰着脖子，没有半分迟疑。
“哈哈……哈哈哈！”她抚掌大笑，跌坐在沙发里。“这种话全世界大概只有你一个人能说出来……我服了你了！”
“这样……就算输给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她泪盈于睫。
“也许，我早该退出了……你和江舟……才是一对金童玉女……”
“你约我来，应该不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吧？”我也坐了下来。
“你……”她的声音很轻，于我却如雷贯耳。“知不知道江舟被系里选中，去美国做交流生，而且是全额奖学金？”
“去美国……什么时候……？”我失声说。
“这学期结束。”看见我惊讶地神色袁月月丝毫也不奇怪。“看来他没有告诉你！他总是这样！我猜他一定打算悄悄放弃这次机会，就像以前一样。就像所有其他事。永远什么也不会告诉你！”
“什么意思？”我脑袋嗡嗡作响。
“还记得十二岁那年他从出国的途中逃跑吗？还有高中毕业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放弃了出国留学的名额，跑来这个普普通通的T大！”
“你不是说……他是为了你才留下的吗……”我讷讷地说。
“到现在，这样的话你还信？”她酸楚地一笑。“我总要给自己留一丝尊严吧！”
“你是说……”我声音里的力量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为了你！”她看向我，坦率、直接，毫不隐藏。她的爱，她的恨，都是那么纯粹，直截了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因为你才是他放不下的那个人！就算尹叔叔一再警告阻止，就算他的人在我身边，他的心仍不由自主向你靠近……”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微微握紧拳头，全身上下都在颤抖，极力克制自己再也无法平静的心情。
“因为我想求你放他走。”这一刻，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似乎再度放出了光彩。原来一个女孩为了喜欢的人全心付出时是这样美！无怨，也无悔。她的声音依然是那样娇滴滴：“这次的机会，十分宝贵，或许会把他推上人生的顶峰也不一定。他却为你折断翅膀，心甘情愿在低空飞行。放手吧，让他走！他在你身边，已经压抑得太久，徘徊得太久！尹叔叔和江舟的脾气你最清楚！尹叔叔一辈子也不会谅解你们！而江舟呢？他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却无法原谅他自己！夹在你和尹叔叔中间情义难两全，只会越来越痛苦，直到崩溃窒息！与其如此，何不把自由还给他，让他展翅高飞，飞向那片本该属于他的广阔天空！”
不知不觉，暮色从四面八方悄悄把我们包围。
我霍地站了起来。
“天黑了……江舟在等我！”说着我梦游般地往外走。
却听见袁月月轻声说：“尹海露，你见过江舟转过脸时的痛苦表情吗？”
我呆呆怔在原地。
“痛也不喊痛，苦也不喊苦，就那样，什么都默默地一个人扛。”她轻叹：“努力微笑面对你，转过身眉眼间却是拼命藏也藏不住的哀伤……我，不想再看到他那种样子！”
“放他走……或许，他会到达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步……也会找到真正的幸福！”
☆、别离
相依相惜莫相离，相知相许莫相弃。
安能与君相决绝，寒夜冷月长相思。
*
*
我在暮色和晚风里独自走着。
擦身而过的一对对情侣脸上洋溢着甜蜜幸福的笑容。
皓月皎洁，微风习习，星星湖边，柳絮飞舞着落下，一座小木桥横在湖中央。这儿俨然已成了夜晚T大最浪漫的地方。我和江舟曾无数次手牵手走过湖边的这条路。
四下望去，摇曳的柳枝下穿梭着成双成对的情侣们和我在湖面上形单影只的倒影。唯独没有那削瘦的身影。
江舟，他迟到了？
忽然间，一阵清脆纯净的歌声从风中飘来。
夜幕轻轻低垂晚风温柔地拂过脸颊
一起牵手走过的街道柳絮飘舞着落下
曾经许下的诺言 至今也没有忘记
好想牵着你的手 直到世界的尽头
风中传来你温柔地低语
独自一人走在空空的街道也不会孤单害怕
遥遥相望的星星是不是也会有交汇的轨迹
带着纯洁的笑容在世界某处再次相遇
何时才能再见到你？
手中的蒲公英散了泪水也轻轻落下
心中的诺言 向着星空默默祈祷
直到世界的尽头还能牵着你的手
不由自主地被歌声吸引，我走向小木桥。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坐在桥头，光着脚丫子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方晃呀晃。身边围绕着几星萤火。忽明忽暗，忽暗忽明。似曾相识的样貌，冷漠淡然的神情，歌声就从这样一个瘦小的身体里传出，却似有魔法，直抵人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