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滴滴+番外(42)
独自走在校园的林荫大道上，轻抚着迎面而来的阵阵微风。身边擦肩而过的，是一张张年轻而青春，充满朝气、单纯干净的脸庞。
仿似一切从未改变。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单纯？
然而世界上偏有一个最残酷的词。
物是人非……
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下午在我的办公室里和刘星野的那一场争吵。
＊
＊
“什么时候把搬到五十一层的办公室来？”
“彗星撞地球，世界末日的那一天。”
“尹海露，你够了！”
“我怎么了？”我挑了挑眉。
“公司三番五次要升你的职，你却一再拒绝，是什么意思？既然没有这份心，当初又为什么拼命挤进ＢＧ管理层？难道做一个普通经理就是你的终极目标？”
“当初只是觉得混个经理来玩玩……”我若无其事地说
“你说什么？”刘星野的蹙紧了眉头。
“我说……”我昂首望着他。“如果你打算培养我做BG的接班人，我没有这份野心，也没有这样的经验和资历！”
“经验和资历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你让全BG上上下下都对你心股口服，你已经拥有一个领袖该有的一切潜质！”刘星野说。“你心里很明白，你足以胜任这个职位！”
“原来你对我这么了解？”我反唇相讥。“那你也应该知道，这几年，我已经玩够了，也很厌烦，不想再玩了！即使走进BG的管理层，仍然看见那么多不公平的事却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就像前一段时间，五十三岁膝盖动过手术的里拉，被迫离开原本的岗位，被调到工作量繁重的库管部，整个管理层却碍于规章制度无人过问。如果是这样，这份职业又有什么风光和值得骄傲的呢？”
“废话！”他失去耐心。“一句话！你决定了？不后悔？”
我低下头，继续去看我的文件。
“一个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在你眼里居然还不如地上的一片尘土！”他恼火极了。“我一定是疯了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劝你！”
“你不是疯了。”我不假思索地说：“你只是从来都不了解我。”
“难道……”他闷闷地说，嗓音含混不清：“难道，你不期待羽翼丰满，飞出婚姻的牢笼，逃离我的掌控么？”
我微微一怔，随即淡然：“飞走或留下，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我虽无夫妻之实，这些年，却也相敬如宾，和平共处，生活在一起，工作在一起，为许多的艰巨的任务共同努力过，为ＢＧ的发展共同拼搏过……我们，早就是最好的室友、伙伴和搭档。”
他有一秒的沉默，随即大笑。
“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是不是该感动呢？”
“可惜，让你失望了！”
“这不是我期待听到的那句话！”
我困惑地转回头，看向他。
“我一直告诉你，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黑与白，是与非，也就无所谓绝对公平。”他回头瞟了我一眼。“如果，因为看到太多不公平的事觉得无能为力无可奈何而停步不前……相信我，在这个人生的路口，你该做的选择，绝对不是今天这一个！”
他面色肃然，眼光深沉得让人觉得可怕。
“还有，以后在公司上班能不能穿得朴素点？没看见刚才一路进来男士们看你的眼神么？”他向门口走去。
“我怎么了？”我诧异地低头打量自己。“没有首饰，没有打扮，只不过一点淡妆，一头长发，和一身简单大方的黑色连衣裙！”
“就是这样才见鬼……也不知你有什么魅力，把公司里这么多人都迷得神魂颠倒……”
他眼光迷离地回头瞟了我一眼。
我被他的眼光看得不自在极了。
“喏，这个拿去！”我避开他的目光，起身走过去，递上一杯彩虹冰沙。
“这是什么鬼？”他的眉头拧成了个结。
“冰沙！”我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大热天的，给你降降火！免得你随随便便闯进别人的办公室里乱发脾气！”
他接过彩虹冰沙，有些啼笑皆非，眼神中似是无奈，又似有一丝喜悦。
率性地一摆手，他推开门，大步走出了我的视线。
＊
＊
太阳开始沉落，这儿的夕阳依旧如很多年前那么美。
坐在操场的台阶上，仰头看向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我微微苦笑。
刘星野要我做ＢＧ的接班人？苏米竟然一直暗恋着江舟？
全世界的人都疯了么？
还是……疯的那个人是我？
是的……也许很早以前，我就已经疯了……
我把头深深埋进胳膊里。
☆、十九岁的初夏
记忆回到十九岁那年的初夏。
我和江舟骑在马背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绿草地。
“准备好了吗？”他问。
“嗯！”我穿着黑白色的骑马装，帅气地扬起脑袋。
“刚养好伤几天就闹着来马场骑马！”淡淡的责备里充满着满满的溺爱。
我骑在一匹又高又壮浑身雪白的马儿身上，仰着脖子，迎着微风迎着阳光，扬起马鞭：“因为本姑娘今天心情好！”
“好不容易摆平那帮绑架我的混混，从大火里狼狈地逃出来，又在家休养了好多天……闷死都闷死了，今天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当然要好好放松一下咯！”
悄悄转回一点点头，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他，带着少许的羞怯和满满的甜蜜。
一切都是那么美，蓝天、白云、微风、阳光、小花、绿草，人生如此美好……因为你在身边……
“架！”我一声娇叱，鞭子落下，和白马一起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快停下，第一次骑马不能跑这么快……”身后传来驯马师的警告。
“什么时候能收一收这野马般的性子！”不知何时，江舟和他棕红色的马已赶上了我，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边。
“阳光正好，微风不噪，你还年轻，我也未老，此时不轻狂何时轻狂？”我边说边笑。“江舟，我要给这匹马起个名字！”
“什么！”江舟说。
“飞雪！像雪花一样洁白，像飞鸟一样自由！”我纵声大喊。
白马似有灵性，一仰脖子，长长地嘶叫了一声。
我握不住缰绳，从飞雪的背上滚了下来。
“海露！”江舟大声喝叱，停住他的马，翻身下来。
“第一次学骑马，让你选一匹温顺的，你偏要选最烈的一匹！”他紧张地握住我的手，责备地说。“哪里受伤了？”
我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
“没有……飞雪一直都对我很温顺啊……”我小声说：“江舟，我只是有点头疼，才没坐稳不小心摔下来……”
“头疼……？”江舟脸色微变。
“嗯……从那天和你逃出东城大楼旧址后，晚上就常常做奇怪的梦，有时梦到那个开满百合花的山谷，有时梦到我被困在大火里……好大好大的火……大火里好像还有一个人，可我总也看不清是谁……醒来后，常常觉得眼前漂浮着一个模模糊糊影子，只要努力去看，头就好痛……”
“是幻觉？”他握住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我垂下眼帘，把头靠在他怀里。
他脸上掠过一种无法捉摸的复杂表情。
“走！”他猛然抱起我。“我们回去！”
“去哪？”我问。
“去找马克先生！”他脸色变白了。
“马克先生？”我喃喃地重复。似曾在哪里听过。依稀是在中心医院，王医师给我诊治时曾对刘星野说过，非找到马克先生不可……
这位马克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江舟又是如何认识他的呢？
似乎，这位连刘星野和王医师都无法找到行踪飘忽的马克先生，和江舟是熟识。
回想起来，这怪异的头疼，以前也偶有发生，只是近来越发频繁……
依偎在江舟怀中，能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即使在悬崖边上、大火里、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也不曾察觉他惊慌失措……
难道，我真的生病了？
☆、等我回家
“你终于来了？”对面传来一个苍老而和蔼的声音，带着一丝萧索，一丝无奈，和一份看透人生的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