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滴滴+番外(33)
更不曾想过,以后……
离开这儿以后,我和江舟会怎么样?
半梦半醒中,似乎听见鬼哭一般的嚎叫声。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看个究竟,却太过虚弱,只看见模糊的影子:淡淡的月光之下,一个削瘦少年和一只仰天长啸的狼,背对着我而立。
再度醒来时,人已在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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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露,海露!太好了,终于醒了!”克里斯大声欢呼。
“我怎么在这儿?”我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四周。
“昨晚你去见江舟,一去不回,我去崖边找你们,一个人影都没有,雪地上只有你的红围巾……”他几乎带着哭腔。
“所以你以为我们摔死了,是不是?”我朝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你还说!”他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么,我想怎么也要把你们带回去好好安葬,就拨通了当地的搜索救援队的电话……没想到……”
“没想到原来我还没死……”我接过话。
他点头傻兮兮地笑。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我心中仍存着疑问。
“白云山这么大,又刚下过大雪,在这种时候找两个失踪的人简直是毫无头绪!据说,他们在搜索中听到了狼的叫声,觉得奇怪,循着叫声的方向搜寻,结果发现了你们!”
“狼的叫声?”我努力地回忆当时的情况,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一阵晕沉。
“对了,江舟呢?”我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
“他……他……”克里斯支支吾吾的答不出来。
“他怎么了?”我从病床上跳了起来。“他受伤了?”
克里斯摇摇头。
“他们没找到他……他死了,是不是?”我失去了理智。
“你巴不得他死,是不是?”说话间,袁月月推门闯了进来。“他现在还没死,但早晚会被你害死!”
我一头雾水,只有把莫名其妙的目光投向克里斯。克里斯狠狠瞪了袁月月一眼,接过话:“你放心,江舟和你一起被送到医院。这家伙,一直都很清醒,休息了两个小时就又生龙活虎的了……倒是你,睡了一天一夜才醒……”
我心中升起莫名的失望。
“那他人呢?为什么不来看我?”
“他……他回学校了。他们系里有事找他……”克里斯吞吞吐吐地说:“医生说虽然只是惊吓过度,但你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不如在这儿多留一段时间……”
我瞥见袁月月嘴角的一丝冷笑,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江舟到底去了哪儿?”
“他回家了!”袁月月忽又开腔。
“袁月月,你……你来干什么?你给我出去,出去!”克里斯气得对袁月月大吼。
袁月月笑却个不停,笑得痴狂,笑得古怪。一双美丽的眼瞳里透着一股戾气,那是……深深的恨意。
“尹叔叔叫他连夜回家!”她盯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因为我给尹叔叔打了电话!”
霎时间,我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谁让你说出来的?”克里斯涨红了脸:“江舟临走前千叮万嘱要我瞒住海露的……”
“克里斯……”我瞪了袁月月一眼,急怒攻心,又咳嗽起来,虚弱地说:“帮我个忙,好不好?”
“什么忙?”他问。
我央求地看着他:“帮我买一张票……要最早的一班……”
“我要回家!”
窗外,云层慢慢散开,清晨的曙光慢慢地透过玻璃,照在我床头。
番外之尹江舟篇(三)
黑夜沉沉如水,耳边只有沉重而单调的车轮的“隆隆”声。
整个车厢的人都已睡去。
只除了他自己,和坐在对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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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你输了!”对面响起一阵苍老而和蔼的笑声。
“多年不见,棋艺见长啊,博士!”他淡淡地赞。
“多年不见?”老者脸上闪过一丝淘气,笑意更浓:“你小子在宴会上明明看见了我却装做不认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他微微一笑。
“怎么样,我那个中国迷的孙子,有没有给你添麻烦?”老者的嘴角眯成一条缝。
“正如其祖父。”他淡淡的一个微笑,使老者如沐春风:“不仅麻烦大大,而且花样百出,却欢乐无穷,弥足珍贵。”
老者摸了摸银色的胡须,仔细地端详着对面的少年。
“小子,你今天这盘棋怎么会输给我的?”不等他答,老者已似有了结论:“你的心乱了!你失去了那份该有的冷静!”
“你……已经无法再继续了么?”
他握着棋盘上老者下的最后一颗棋子的手微微一颤。
“你忘了当年我的忠告么?”老者的声音倏然变得严肃。
他扔掉那颗棋子,转头看向窗外。
天空里灰黑的云层中微微露出金黄的光线。
“博士……”他低沉而艰涩地说:“爱情不是理智的选择,而是无可奈何!”
老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口气,那眼神,都透着说不清的疲惫。也许,他身上担负的真的太多太多了,也许,他一个人真的孤独的太久了。他从小到大没让任何人失望过,可似乎没有人认识真正的尹江舟,没有人触及过他心底最深的地方。他今年大概是十九岁吧。
老者默默地叹了口气。十九岁?本该是他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时候!怎么会这样?
不过,想守护一个人。
车到站了。
老者缓缓地站起,戴上帽子,拎起皮箱。
“如果需要我,你知道我在哪儿!”
尹江舟默然不语地背起书包。
两人匆匆下了车,简单地道别,走向不同的方向。
车站外,来接老者的银灰色汽车已久候多时了。
“上帝啊,但愿别让我们再见!”
老者沉默地上了车。
“再见面时……恐怕就是那孩子完全崩溃的时候!”
老者在心里悄悄地叹息。
☆、驱逐
当我风尘仆仆地赶回家时,几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母亲躲在卧室里哭。江舟光着半身双膝跪在客厅的地上,父亲站在他身后,手中挥着皮带,一下接一下重重地抽在他背上。他背上已爬满了一条条粗细不均的血痕,几乎体无完肤。
“爸爸!”我什么也来不及想,扑倒在父亲身前,抓住他的手。“你为什么要打江舟?”
记忆里,虽是养子,可自七岁进家门,江舟一直是父亲最宝贝、最心肝、最让他骄傲的儿子。父亲不曾对他吹过一次胡子,瞪过一次眼睛,甚至对他说话都从不大小声。这是我第一次见父亲发如此大的火。
“海露,你让开!”父亲甩开我,凌空一挥皮带,怒吼一声。
“我不!”我固执地一步也不肯挪动。“江舟不是一直是你的骄傲么?你怎么可以打他呢?你怎么舍得打他呢!”
“骄傲?”父亲一声无奈的苦笑。“你问问他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海露,你让开!”背后传来江舟的低喝:“谁让你回来的?回你自己屋去!一切事情,我自己对爸爸交待清楚!”
“交待?”父亲脸色发白。“你和月月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对你一往情深,甚至你不愿出国,她也放弃了留学的机会,为你留下来……现在,你说分手就分手,人家委屈得打电话来家里哭诉……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责任感?”
“我从小怎么教你的?你知不知道怎样做一个男子汉?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心中虽料到是袁月月挑起这场轩然大波,闻言还是一惊。原来抛弃那个双双出国留学的计划的人居然是江舟!
“爸,你打吧!”江舟咬牙说:“但我做了决定就不后悔!”
“你……移情别恋了,是吗?”父亲心中已明白了几分。
江舟不语默认。
“她是谁?”父亲缓缓地问。
江舟挺直脊梁,咬紧牙关。
“我倒要看看,是谁迷惑了你的心?你说不说?”父亲再次高举起皮带。
“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打就打我!”江舟倏地高声喊。
“你……你欠揍!”父亲骂着又一皮带抽来。
“海露!”随着父亲的一声惊呼,江舟急忙转过身来,我捂着右脸趴在地上,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