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魄射影(57)
人类似乎不愿走开的样子,她的脚步踩在微微潮湿的泥土上发出黏糊糊的胶黏声。从她的身上好像传来婴孩的啼哭声,在孩子的啼哭声里还有一阵咕哝声,听声音是女人的,那名女人踩着12厘米高的高跟鞋不停踢着黏在鞋底上的杂草,眼神闪烁。她望了下周围,自言自语地说:“哟,都说这里是死者的福地,我看真有些像!”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快速地按了几下,电话那头是个男人,他的声音略显疲累:“我说你疯够了没有?”
“王友亮!你有种!我再问你,这孩子你要还是不要?”女人凄厉地质问。
“宝儿啊!我跟你说过,让你再等等!我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你何必闹得大家都难做~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女人冷笑了一声,大概同类对话之前有过很多次,在女人看来,男人的保证已成为口头敷衍,她决不能容忍。真是不甘心!为什么?自己那么年轻?还要拖带一个油瓶?人世间有那么多好玩的事,为什么要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葬送自己的一生?当初不过看上他人模狗样而已,可是这个家伙从来没有给过自己想要的一切。都说女人是贪心的,得到了这个又想要那些,可是男人呢?女人笑了。
“你冷静点!我们能不能不要再吵了?”男人近乎哀求道。
“你说的话就是放屁!!”女人的声音提高了半个声调,在荒原中尤为响亮。她一只手狠狠地攥紧手机继续说,“我信你就信鬼了!你当初不是拍着胸口说你能怎么怎么样吗?”
那头的男人不再说话,“我最后一次问你,孩子你要不要?!”女人的声音拉长颤抖在空气里,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冷然,“你有种!等着绝后吧”。女人和男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进兰欣的耳中。
“人类啊,什么时候都学不会自我满足。”兰欣嗞开双唇讥笑道,对于人类的事她不想过问,朝来暮去,云聚云散,生命何其渺小?
“王友亮你就是王八蛋!”女人气冲冲地把电话扔进包里。吵闹声惊醒了她怀里的孩子,她嫌恶地看着婴儿喃喃:“都是你!都是你啊!让老娘这么晦气!你为什么要生出来?我以为你会给我带来运气,呵呵~”
女人猛得把孩子摔在地上,孩子哭得更凶了。“吵死了!闭嘴!”她像猛兽一般扑向地面抻出双手掐在婴孩的颈脖上,全身不自然地上下起伏,她的肩膀也歪向一边。
“救救孩子!救救他!”兰欣想呼救,但又不知道怎么办。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孩子好像歪了头向兰欣求救,红色的衫子侵染在泥土里,印上了厚厚的姜黄色。
“嘘,不要插手人类的事。”躲在幽暗处的风伯提醒说。
飞过的蚊虫也想窃窃私语:“黄土下又要埋尸了,腐烂的尸体啊将会染蓝这株绣球花,每埋下一具尸体,将会为她增添一份美丽。”
兰欣看着那个疯狂的女人,她的背影看着越来越模糊,从地面传来的哭声渐渐模糊,在那团看不太清楚的东西上传来仿佛卡在喉咙管里发出的悲鸣声:“我是错误的吗?妈妈?为什么不要我?我……还想活下去……”女人并不能听见婴孩发出的呐喊声,她咬着牙根,双臂跟着加大力道,。潮湿的空气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霉味,从远至近,孩子先前还在哭泣,现在彻底地安静了。女人狷邪地露出笑容,她起身走到车后,打开车厢从里面拖出一把铁锹……
够了!兰欣缓慢闭上眼睛,猛然她想起了母亲……母亲她是怎么死的呢?
第53章 幽灵花(2)
“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狠心的爸爸。”女人的身后拖出黑色的长影,长出五六只上下抓挠的触角抓向女人。
女人惊觉地抬起头转身望去:“怎么了?”风像是为了配合释放的罪恶做出的回应,发出呼呼声,黑影游弋草丛间,狡猾而又敏捷的,蹑手蹑脚得在平地上缓行,绕出一个大圈子,黑乎乎的影子张开大口,硕大的舌头从尖利的牙齿露出,毫无忌惮地甩动,黑影子细滑的触角伴随风的呼啸声,像猴子一样窜上树,一下又小心翼翼地紧步尾随那个女人,她察觉出一丝古怪。她准备站起身来,脚却有些疲软,怎么也站不直。一道蓝色的荧光盖在绣球花上,同时又冒出一个个半圆形的泡沫。绣球花每一片花瓣上生出红色的眼睛,狰狞而凶恶。女人惊慌失措地倒退两步:“这是什么东西?”她的声音禁不住颤抖。
女人转身想离开,脚边生出一双细嫩而又惨白的手,牢牢拽住她的脚,把她拖向更深的黑暗。夜很静,静到能够听见自己沉沉的呼吸,婴孩的哭泣声给寂静增添了几分古怪,也刺破了女人的心:“咕囖囖,妈妈……你别走!”蓝色绣球花好似刚从蓝墨水里浸泡,愈加蓝得耀眼,绣球花不断转动花盘,它的眼睛忽上忽下,放肆地尖声怪叫。女人痛苦地捂住耳朵,拼命踢开脚踝上的怪力,她的嘴里发出不正常的呢喃,疯狂得要抓住什么,砸向脚边,她的脚依然被拖向绣球花,女人惊恐地朝着空气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停顿一小会以后,又从心底里拧紧一股力量,转而迸发出一阵阵咆哮声:“走开走开!”
风漫无目的地吹拂在花叶上,微微摇曳,黑色的影子盘踞在花的根部,缩成壁虎的形貌,它嘿嘿诘笑:“丑陋的人类啊!罪恶的人类啊!犯下更多的罪吧……这样……才美味啊……”
女人跌倒在地上向后退,茂密的花叶丛中露出一双灰白色的眼睛,沾满泥土的红色衫子摇晃在花枝上,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尸臭。布条上蹲着一个蓝色皮肤的小孩,他没有眼睛、胳膊,他低下头一动不动地望着女人,他慢慢地张开嘴巴,想合上却合不拢,他牵动一下嘴角就会发出骨头断裂的咯吱声:“妈妈、妈、妈……”那个蓝色皮肤的小孩扑到女人的身上说。
“你、你走开……鬼……鬼……”女人想起手边的铁锹,拿起狠狠地拍下,“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我那么美丽,为什么如此平庸地活着?”女人的声音划破天空,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妈妈……我一个人好寂寞……我一个人好冷……妈妈……你是绝对……不会抛下我的……对吧?”婴孩的身上长满绿色霉点,手和脚以及脸蛋揉成一团蓝面团,一条硕大的舌头在它的脸上吊着,小孩爬上铁锹顺着直线挨近女人,它的嘴巴越长越开,舌头完全摊在肚皮上,舌头上长满密集的牙齿,每靠近一步,牙齿就在女人的身上唆出一道血口子。
“救、救我……”女人想呼救,却因为恐惧浑身颤栗不能停止,她的喉咙被冷冽的气流撕裂得有些疼痛。婴孩伏在女人柔软的腹部,不再动弹,它嘴里吐出的无数支蓝色绣球花射穿了她的眼睛、胸膛、手臂:“妈妈,和我一起走吧……”
蹲守一旁的黑影见状纵身向他们跳去……
“啊!”女人再传发出绝望的尖叫声,渐渐的,声音碎裂了,像一尊透亮的瓷器砸得粉碎……
第二天兰欣从沉睡中醒来,看见白乌鸦伸进花丛中关切的眼神。
“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没有下雨啊?”兰欣问。
“什么也没有……”白乌鸦欲言又止。兰欣跳上骄傲得挺立胸膛的花叶上,她的一只脚融进了枝叶里,看不见大致形貌。
“这……是怎么了?”兰欣驻足叶面上发呆,“我……的左脚怎么看不见了?”她凝望白乌鸦,他的脸上浇筑了一层寒冰,即使他努力地做出微笑,却在掩藏不了那层假面下了的忧伤。
“白乌鸦,不用担心!一定是我太疲劳了,才被太阳光遮住了左脚。”兰欣挤出灿烂的笑容。不能让他担心,白乌鸦一定会难过的。
“兰欣,和我走吧,去‘密之丛林’!”白乌鸦俯下身躯,对站在花丛里的兰欣说。
“走?”兰欣声音沉了下去,“不!我哪里都不去!这里是肥沃我的土地,是属于我的土壤。”
“你不是兰欣……”
兰欣露出诡异的笑容,“我不是兰欣,又是谁呢?不!我就是我!”说完,她从花叶跳到地上,树叶应着景摇头晃脑,天空被一阵乌云遮蔽,树叶儿梭梭地从地面跑出。从树根下袅袅升起黑色的烟雾,横冲直撞地撞向树梢,发出尖锐的哨声,旋起的黑气不时闪烁银白的暗光,它碰到哪里哪里就会消失,暗光吞吃着一切有光的物质。仅仅是转眼之间林子被黑气严严地封死。阴灵吞吃完活着的鸟兽,转身瞪向白乌鸦,竖在阴灵脸庞中间的独眼闪烁红色的凶光,仿佛要把白乌鸦吞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