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魄射影(56)
安杰奥又活过来了,他像从前一样快活。
至于井里的到底是什么,安杰奥也说不清,他说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去了一个奇异的国度,有一个穿着黑衣服银发的女子坐在鲜红色的珊瑚上,她的一双腿嵌在珊瑚里,好似一体般。她将安杰奥塞进自己的一只长有吸盘的手心里,唱起了安眠曲,安杰奥沉沉地睡在她的掌心里,忘记了一切,直到小狗的眼泪滴入井水……
“这就是爱吗?”好像银发女子轻轻地说道,她的眼眶内滚出了一滴眼泪,从她的掌心开出一根光柱……
“那是胡安娜。”一个人说。
胡安娜是这里一个猎户家最小的女儿,到了出嫁的年龄嫁给了一个铁匠,她却爱上了水神,水神也同样爱着胡安娜,用最美丽的语言盛赞她,用最甜美的语言给她美好的希望。为了追寻他,她跳进井里想与爱人永远在一起,却没想到成为井里长相丑陋的女怪,她绸缎般的长发由黑色变成了枯白色,她月亮般迷人的双眼布满一片令人可怖的鲜红色,她能跳出婀娜舞姿的双腿化成了礁石。这一切因为她的丈夫诅咒所致,他憎恨自己的妻子不守贞洁,爱上别人。这段恋情没有如胡安娜所愿,水仙爱上了另一个人类女孩,并要和她相守,盛怒的她杀死了情人和他的新欢,变成了水底的一个怪物,年复一年等待救赎的她又情不自禁地诱惑靠近井边的人,再杀死他们。直到安杰奥落入井中,胡安娜怀抱着年幼的孩子,心情复杂地哭泣着,她的哭声唤起了井水的咆哮声,不停地拍打着井边。马图的泪水好似一滴神液,褪去了胡安娜的仇恨,她在井底看着马图,发出了一声叹息。
有人认为绝望是一把刀,刺入了自己的躯体便无法存活,也许,它刺中的仅仅是表皮,而非你的动脉……(完)
第52章 幽灵花(1)
中午,一场突入其来的大雨淋湿了蓊郁的丛山。黑鸦鸦的的天空里夹杂着一股腥湿的气味,一只飞鸟被暴风雨阻去了去路,艰难地展开双翅,在空中扑飞了几下,它的翅膀被风儿紧紧拽住,无法继续前行。大风拔走丛林的长发,也带走了鸟的希望。它在空中拼足最后一点力气,想要挣脱束缚在身上的枷锁。在风的面前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它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滑进了一丛蓝色的绣球花中。飞鸟湿漉漉的羽毛贴附在地面上,远远望去好像地面上鼓起的黑色塑料袋,它的脑袋紧紧挨着地面,眼睛没有了应有的光芒。
“真是脆弱的生命啊!就这样悄然无息的死去了……”说话的是那束蓝得近乎耀眼的绣球花,十字花瓣聚集的花团锦簇簇拥在一堆。雨水打在齿状的叶轮上,形成一滴泪状的水滴挂账叶尖上,“很快太阳就会升起,彩虹也会架起。”
这是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山,长满了乱发般的野草横七竖八地掩盖住脚下的黄土,树木的颜色暗到近乎发黑,在这样无人问津的地方居然有一棵修葺整齐的蓝色绣球花不得不教人惊讶,附近有几朵简单得近似丑陋的细叶婆婆纳交头接耳道:“听说她的下面藏满了死尸。”她呀,靠吸食死尸维持表象的花儿。有同类这么评价她的芳华。对于他人的评论她从不做辩解,她抬起了头仰望着天空,刚才的骤雨结束得有些仓皇,山景还留有慌张收尾后的遗迹。一团镶有金色的边缘却带有灰暗暗影的太阳从拥挤在一块的云纱里探出,拼命吮吸方才洒下的雨汁,光圈渐渐被拉大,为晴朗腾出的空间也明显增多。
七彩的虹桥从略显苍白的地方缓缓架起,分解出的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像梦一样轻缓,在彩虹桥上坐着一只浑身白羽的乌鸦,乌鸦在彩虹桥上跳了三下,面向南方划空啄了三下,被啄的地方开出了三片红霞,红霞在天空晃动了几下,融合成一件净雅的衣裳。白鸦捉住霞衣,扑腾了几下翅膀,又立在了彩虹桥上,像是在思考什么闭上了双眼屹然不动地定住了。
“白乌鸦!白乌鸦!你下来呀!”蓝色绣球花冲着白乌鸦喊道。
蓝色绣球花的声音不大,白乌鸦却听得格外清晰。
“兰欣!你想我了吗?”白乌鸦嘎嘎地发出哨子一般的声音,他欢快地腾空跳起转了一个圆圈,彩虹也随之交织,捶纺出七彩色的宽布条流苏围在白乌鸦的身上,那只白乌鸦陡然变成了一位俊美的少年郎,一撮黑色长发挽了个髻斜挂在右耳上,另一半头发零星地散放一边。白银色的双眸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七彩色的宽布流苏化作一件绣织彩虹的长袍,他的嘴唇好像噙满了春风般迷人,他手里抓紧红色彩衣,欢呼一声拽住一片云在天空荡秋千般打了一个转滑到了地面上。
“兰欣,我来了!”少年把红色霞衣披在了兰欣的身上。
蓝色绣球花像是害羞般颤抖了一下,八角朝上翻生的朵瓣蓝得更深了。
“兰欣!不要躲着!让我见见你罢!”绣球花伸出手一般的叶子怀抱了一会儿霞衣,姿势不变地停顿一会后,从花丛中走出一个5厘米大小的小姑娘,小姑娘蹦蹦跳跳得跳上花端,少年默契地伸出手来,让小姑娘跳上他的掌心。
“你最近又去哪里了?”兰欣站在白乌鸦的身心里问。
“我看见了广袤的人间景色。”白乌鸦说。
“真是好啊!白乌鸦!”小女孩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白乌鸦却很快说道“兰欣,你知道吗?人类愤怒的颜色是红色,悲伤的颜色是蓝色的,忧郁的颜色是紫色的,高兴的颜色是绿色的,沉思的颜色是黄色,激动的颜色是橙色……七色叠合是人类的信仰——有人又称它为梦想,有一天我飞向了一座城市,那座城市里的人身上没有七彩光环,他们的身后释放黑色的废气。在半弧形的空中我看见释放的黑气变成巨大的怪物,像一道黑影,白天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晚上从旮旯里跑出来吞吃人类的道德。我躲在月亮里看到这种怪物真是有些害怕呢!”
“幸亏我在这里噢,白乌鸦!”小女孩爬上白乌鸦的头顶,站稳后眺望远方说,“这里是荒郊野岭,一般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兰欣你的颜色比之前深了好多……”看不见小女孩身姿的白乌鸦不自觉地扬起头,小女孩一个踉跄跌坐在白乌鸦的头发间,她双眉蹙成一个尖角,细声细气地埋怨:“白乌鸦~你抬头做什么啊?”白乌鸦猜想兰欣没有听见它方才的问话,抿着嘴巴不再说话。
他坐在草垛中,两只手摊开压在莽草上,兰欣坐在他的头顶上不厌其烦地张望四周,明明是见过无数次的景色,和白乌鸦一起欣赏就变得不一样了。
“我想和白乌鸦永远在一起。”蓝色绣球花说。
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白乌鸦从彩虹里探出一个头的时候,她正从绣球花里偷偷跑出来,蹲在池塘边的一块青石板上和水里的鱼对话:“鱼儿啊,我的妈妈昨天走了,她一直叫嚷着痛苦为什么她走的时候却在微笑?”
“傻孩子,她去了天国。”
“天国好玩吗?”
鱼儿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它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我的孩子,你现在不懂,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的母亲的苦衷。”
母亲的苦衷是什么?她不大明白。她想到以后没有母亲的陪伴将会是一个人生存,禁不住哭了起来。
“喂,小丫头!你怎么哭了?”白乌鸦拍了翅膀跳到人界。
“咦?我刚才看见你在彩虹上。”蓝色绣球花停止了哭泣。
“哈哈~你看见了?”白乌鸦张开双翅想要遮住脸似得反问。
绣球花点点头,她的眼帘上挂着的坠型的泪珠还未曾干透,一双眼睛好似蒙上了一片云烟。“你叫什么?没有名字吗?兰欣,我叫你兰欣好吗?你长得真好看呐。我,我是天上的这座彩虹的主人噢,人家都叫我‘白乌鸦’。”
这是她和白乌鸦的初次见面,每年有几次见面呢?她记不得了,大约夏天大雨过后就会有一架彩虹出现,那时她会特别期待白乌鸦能从彩虹桥上走下来。
“兰欣,我也是可以变成人类模样的哦。”
兰欣知道白乌鸦的人类模样特别帅气,好多蜻蜓姑娘都默默地把芳心给了他,他呢?怎么想?
和白乌鸦分开后,兰欣躺在花丛里静静地睡着了,夜分外的安静,所有的不安分都被这份安静吞没,夜幕中没有一颗明星,月亮的影子在夜色中显得如此单薄,遥不可及地伸向了远方,好像翻了一个身子,漏在叶丛间的光影转了一个方向,这些对兰欣而言再普通不过,白天里和白乌鸦玩耍后带来的倦意使她不愿睁开眼睛去张望。忽然一阵“咯嗒”的声音从远处拉近,紧跟着是关门声,似乎是人类的脚步声。兰欣想,却继续假装入眠,啊!好不容易因为白乌鸦的到来而开心得想要在梦里与他继续会面,可不愿为了人类白白浪费掉一次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