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金罗曼史(102)
甘扬回复:你说吧,听着呢。
丁之童又问:你还记得从前的我们是怎么开始的吗?
甘扬:当然。
丁之童:现在的你不能喝酒了,现在的我也不会痛经肚子疼得昏过去,让你抱到车上。契机没了,悸动也没了,还怎么开始呢?
甘扬即刻回过来:悸动没了?丁之童你自己摸着良心说。
一时间,她想到挑战赛上飙到198的心跳,香港会议室里那一跪,公寓楼下还有海边的吻。也许是太多了,她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次,只是笼统地回复:我那是被你吓的。
甘扬给她两个字:呵呵
丁之童照样还给他:呵呵
然后又补上一句:还有请你别叫我丁之童。
这话她想了好久了。
甘扬问:为什么?
丁之童实话实说:我总觉得下半句是“你是不是有病啊?”
甘扬在沙发那边看着手机屏幕笑出来,回:是你不让我叫你童童的。
你tm别这么叫我!2009年的她如是对他说。
丁之童夸他:嗯,你好听话啊。
那边顺势问:那现在可以叫了吗?
她拒绝:不行。
没有新信息再过来,屏幕很快暗下去了。丁之童不知道这又算什么,把手机扔进搁在脚边的包里。
再抬头,就听见总经理在那边说:“今天真是千载难逢,甘总也要唱一首。我跟着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机会听过……”
丁之童朝那边看过去,只见甘扬起身接过话筒,走到前面背着银幕站在,正好就对着她。
有人给他切了歌,前奏响起,是陌生的曲调。
他看着她唱道: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
这首歌丁之童从没听过,第一句出来就笑了,心说要不要脸啊?
但这句话还真像是甘扬说的,那个二十出头,在伊萨卡奔跑的甘扬,那个自以为与众不同,什么都能做成的甘扬。也许,只是也许,在另一个跳过了2008年的平行时空,他们会有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一直看着她,唱后面的每一句,把歌词里的二十换成了三十,听起来更像是在唱他自己。
丁之童也看着他,忽然有些泪意,但还是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自谦“碌碌无为”,是有些凡尔赛的。
第76章 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她简直有一种发现了世界线收束的悸动。
总经理知道甘扬的习惯,散得不算太晚,出了KTV就安排了车子送他们去酒店。
一路上,城市的霓虹和路灯光隔窗照进来,像穿透了琉璃一般折射变幻。丁之童和甘扬就坐在相邻的位子上,她知道他在等她的回应,但他也还不曾回答她的问题。而且,车上还有别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车子开到西贡酒店,一座法式殖民地风格的白房子,长长的回廊围着庭院,到处绿意葱茏。他们办了入住,各自进房间。丁之童还是像从前一样洗漱,开电脑,回邮件。
直到手机震动,她接起来,听到对面说:“我现在不能喝酒了,但只要你愿意听,傻乎乎的话我还会说。你现在不会因为痛经疼得昏过去了,但总还会有需要我的时候,你叫我一声,我就来了。”
她的问题,他给了她答复,虽然隔了许久,错过了那个时机,反倒显得郑重。
“甘扬——”她叫他的名字。
“在呢。”他回答。
“你说我这个pitch应该怎么写?”她存心这么问,脸上无声地笑起来。
那边果然回答:“丁之童,你别讹我。我们约好的,公事归公事。而且你用不着我帮忙,你自己知道的。”
对我就这么有信心啊?她本来还想反问,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因为她对自己就是这么有信心。
“你明天还是飞香港转机回上海吗?”她换了一个问题。
甘扬说:“我也可以只去香港的。”
但她拒绝:“别,千万别,我同事在,我还想做你们的生意呢。”
那边轻轻笑起来,说:“那我就等你的pitch了。”
电话挂断,她还在想着最后那句话,pitch一词在此处似乎一语双关,既是她想做的生意,也是他在等着她说,我需要你。
次日一早,他们离开酒店去机场,搭上飞往香港的航班,又在当时空空荡荡封了一大半的赤腊角机场分道扬镳。
回市区的轻轨上,丁之童问李佳昕:“有想法了吗?”
“应该还是线上模式吧?”李佳昕有些不确定,因为之前的那份投售材料就是按照这个方向做的,陈博士听过之后,显然没动心。
“不是的,”丁之童摇头,这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们想做C2M,M2C。”
李佳昕说:“那还不是线上零售?”
丁之童摇头,给他答案:“线上加实体店模式。”
“实体店?”李佳昕起初只觉得不可能,这几年电子商务一骑绝尘,传统行业都在一窝蜂地往轻资产模式转,实体零售行业大多半死不活,店铺关掉一大批,还有直接倒闭的。
“我们把这个行业简化成四个部分,设计,研发,生产,销售,”丁之童给他解释,“生产已经让他们拿下了,设计和研发也都在追上来。现在他们要跟品牌方抗衡,差得其实只有销售这一环。但仅仅只是线上销售还不够,一个是因为运动鞋的特殊性,另一个是他们需要代理商资格。”
而且,还有一点丁之童尚未说出来,如果这件事真的让甘扬做成了,在可预见的未来,中国又是全球最大的市场,那么凭借LT Capital投资的那么多线上体育平台,他可以直接对话的消费群体和收集到数据难以想象,要自己推一个新的品牌出来也不是不可能。到了那个时候,就不仅仅是抗衡,而是反制了。
“你是说……”李佳昕跟上她的思路,“他们会想收购一家运动服饰零售商或者代理商?”
“制鞋、零售、体育服务,他们要做一条龙,”丁之童点头,然后报出几个名字,给他布置功课,“投售材料里的目标企业就类似这几家,规模覆盖全国,上市公司,最近几年业绩不理想,但资产质量不错,股价明显低估了的。”
“私有化加并购,明了。”李佳昕一口应下,人还在车上,已经开了电脑干活儿去了。
列车刚好停下,丁之童看着窗外空空荡荡的青衣站,脑中却是甘扬当年对她说过的故事——那种半个多世纪以前卖运动鞋的方式,销售都是退役的运动员,会去找各个中学、大学里的体育教练,了解队里每个孩子的尺码和习惯。还会有运动爱好者自己画个脚型的纸样寄过来,让他们推荐合适的鞋子。
那个时候,生意可以慢慢地做,球鞋也可以一双一双地卖。就像诗里写的“从前慢”,讲话都是一句一句,一生只爱一个人。
她当时以为荒谬,但现在却觉得未必不可能。也不确定究竟是什么时候想到的,但当她彻底想明白这一切的那一刻,简直有一种发现了世界线收束的悸动。
没错,是悸动。
准备材料的那几天,她跟甘扬还是隔着几千公里聊着。
晚上做饭的时候,终于问他:“挑战赛那天,你是不是看到我心率带报警了?”
“嗯,看到了。”他回答。
“那你呢?”她又问,你的悸动呢?
短短一阵沉默之后,才听见他笑起来,回答:“我根本没戴上,因为我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反应。在那之前,我已经在上海看见过你了。”
不是本人,只是照片。
从2017到2018,他看过无数健身管理公司的商业计划书。
其中有一家位于虹桥的Cross-fit综合训练馆,材料最后附上的图片里有几张会员的合影。那些宝利来照片都裁剪缩小过,上面有许多人站在一起,再经过投影仪放出来,颜色变了些许,细节也有点模糊。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尽管她变了那么多,穿一身黑色的训练服,头发扎了一个低马尾,和教练站在一起笑着,好看得像一支箭。照片下面的空白处是她的签名,Tammy。
起初,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并不那么沉重,只是走神了几秒种,然后指着那张照片对训练馆的负责人说:“没想到还会在这里看到同学,十年没见了。”
负责人意外之喜,顺着他的话往下说:CF box的会员都是中高收入并且有运动基础的人士,他们想要做的就是细分人群的进阶健身,而且还表示可以去帮他查查这位同学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