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还没有男主光环怎么办(9)
陆小满摔门而出。
“小满,今天后勤师傅来修空调外机,把排水管放进来,忘了放回去了。”
手机上是历史系的舍友发来的消息,陆小满看完,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明明是自己冤枉了别人,但陆小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夜晚的校园并不静谧,在走廊上能听到一个个寝室此起彼伏的笑闹声。
东苑网球场已经熄灯,两旁的超市还灯火通明。街道上稀稀拉拉散布着晚归的学生,寝室楼下两个情侣相拥无言。
陆小满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陆小满无声地流泪。
她看到了彻夜不息的灯塔,和海对面座座高楼上阑珊的彩色灯流。天桥下的车辆飞驰,拂在凤凰花苞上的海风也吹过沙滩上的椰叶。
零星的白色渡轮仍在空旷的海面上踽踽独行,当它发现自己即将在夜晚驶入一片烟雾弥漫的未知海域,是否也会对着幽深的海水生出由外至髓的恐惧和无从反抗的悲恸?
它又是否会继续前行。
陆小满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校门。
街道上比校内更显冷清,路上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常涵正在床上被神经痛折腾得满头冷汗,就收到了陆小满的微信。
“常涵,你睡了吗?”
“还没,怎么了?”
“开门。”
常涵一激灵:“你在哪?”
“你家门口。”
“你等我一下。”
常涵忍着腰部的刺痛撑着手臂坐了起来,一点一点蹭着穿上裤子,把自己挪到轮椅上。
打开门,门外的女孩穿着睡衣睡裤和拖鞋蹲在地上。
“抱歉,我刚才穿衣服比较慢,让你久等了。”
陆小满看着常涵,男人的脸色不太好,额上覆着细密的汗,唇色苍白。
“常涵,你发烧了?”
陆小满伸手去探常涵的额头。
“没有。你先进来。”
常涵看到陆小满的眼睛红肿,问:“你怎么来了?”
陆小满没说话。
“别告诉我,你这个点来蹭饭。”
“我来借宿,我的床睡不了。”
陆小满毫不客气地进了常涵的卧室。
常涵打量着陆小满粉粉的睡衣和脚上毛茸茸的拖鞋。
“你从宿舍出来的?”
“嗯。”
“怎么过来的。”
“打车。”
“打车?”
“半夜三更,一个女孩子,穿成这样,你还敢打车?”
“我在滴滴打车上取消了好几次订单才碰到一个女司机。”
常涵语塞。
“下次提前说,我去接你。”
陆小满蹬掉了拖鞋,径直爬上了床。
常涵有点无奈。
“你还坐在那干嘛,上来啊。”陆小满贴着床缘躺下了,扯过被子,突然抬头看向常涵:“你……介意?”
“不是。”常涵摇头,但还是没动。
“你家有多余的被子吗?”
“有。”
陆小满拉开衣柜,拿了一床被子放在床上:“这样可以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陆小满突然想起来常涵说他刚才在穿衣服。
“因为你睡觉不穿衣服?”陆小满问他。
“不是……是……”
常涵看着陆小满,脸色苍白,深吸了一口气:“睡着之后有可能会失禁,穿了裤子也会弄脏,脏了就要洗,所以干脆不穿裤子。”
陆小满把手探进常涵的被子下,果然摸到了一层厚厚的隔尿垫。
“所以——你怕我嫌脏?”
常涵没说话,点了点头。
“上来。”
语气和上次那句“家里呆着。”如出一辙。
女孩明明年纪不大,可每次她淡淡地,从容地,短促有力地对他说出几个字,莫名地就让人感觉那么不怒自威。常涵觉得自己其实是高傲的,可每次都鬼使神差地听从了她的命令,就好像那是理所当然的。
常涵费力地把自己挪上了床,他尽可能缓慢地躺下了身子,却还是疼地闷哼了一声。
陆小满侧过身子对着常涵眉头紧皱的脸,手抚着他眉间的皱纹。
“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没事,神经痛,正常的。”
“每天晚上都疼吗?”
“没,空气湿度大的时候才会,应该是明天要下雨。”
陆小满钻进了常涵的被子。
“有点冷,两个人挤挤暖和。”陆小满一脸正经,淡定地说。
“……”
发现常涵腿上还套着牛仔裤,陆小满仗着他感觉不到,悄悄地解他的裤子。
常涵突然按住了陆小满的手。
陆小满双手撑在常涵肩侧,俯在了常涵的身上。
“你不必因为我改变你的习惯。”陆小满说。
不等他回答,她又继续说,
“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
“二便失禁,肌肉萎缩,感觉障碍,肌肉痉挛,久坐容易得褥疮,还有……丧失性功能。”
常涵的手松开了。
黑暗中,常涵的眼睛没有闪烁,像一滩死水,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涣散又空洞。
继而又闭上了眼睛。
常涵没有闲心去感到羞耻了,他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一声不吭地忍受着腰部剧烈的疼痛和双腿的阵阵麻胀。
“常涵,翻过去。”
见常涵不动,陆小满轻轻地说:“神经痛的时候,按摩一下,会好很多。”
常涵有些疲惫地睁开眼睛,右手撑在身下,声音有些沙哑:“那你帮我搬一下腿。”
陆小满帮着常涵翻身趴在了床上。
“现在可以脱裤子了吗?”陆小满说。
可能是因为身体背面没什么敏感部位,也可能是懒得再挣扎,常涵“嗯”了一声。
第7章
常涵的腿软若无骨,病态的细瘦,泛着青白,和精壮有力的上身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虽然知道截瘫的腿就是这样的,可真的亲眼看到的时候,陆小满还是有些替他惋惜。
年轻气盛的男人,身材好,模样也算得上周正,还是985大学的博士。
他的未来本可以更好。
陆小满按摩着常涵的腰背,目光停留在他后腰上那条张牙舞爪的疤上。
暗红,狭长,狰狞地蜿蜒在男人线条优美的骨肉上。
陆小满问:“当时是怎么出事的。”
“那次在巫延山,下墓测点的时候,探方松土,掉下去了。”
常涵的头埋在枕头里,声音显得闷闷的,瓮声瓮气。
陆小满没再说话,只是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道疤。
那是一节死气与生机的分界线,是一个生命的转折点。
那是一条盘亘在虬结躯体上的枝丫,一段断壁残垣里满目疮痍的记忆。
他的身体什么都没有缺失,只是添了这道疤。可是他的腿虽然在他的身上,却真真实实地不是他的了。
陆小满逐渐按摩到他的腿,心里升腾起了异样的感觉。
这无疑是一具充满着矛盾感的身体。
触目惊心的疤痕和均匀流畅的肌肉,结实的上身和无力的双腿。
这种矛盾感却相互碰撞交错出极致的美感,就像山水画之间的留白,冰裂纹的瓷器,绽放只一刹的花火。
这让陆小满想起来自己曾经写过的一篇论文《论残缺与残缺美的美学探索》。
陆小满还记得里面的一句话:
“完满即死亡,如果说永恒是完美的,那残缺就是永恒的。一生的一切变化,一切魅力,一切美都是由光明和阴影构成的。”
陆小满突然感到异常兴奋。
“常涵,我很喜欢。”你的身体。
常涵没有回答,陆小满凑近一看,男人已经趴着睡着了。
陆小满没有出声,只是在他毫无知觉的腿上肆无忌惮地亲吻着,感受着冰凉又绵软的触感,一寸一寸,直至脚踝。
之后,陆小满悄悄地躺在他的身旁,双脚缠住了他冰凉的腿,就这么睡着了。
陆小满睁开眼睛的时候,常涵正靠坐在床头看着她。
“几点了?”陆小满下意识问。
“反正不早了。”
“怎么不叫我?”
“我痉挛的动静都没让你醒过来,叫你起床着实有些困难。”
常涵还有心情调侃,看来是神经痛缓过来了。
“那你自己搞好了吧?”陆小满翻身坐起来就要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