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还没有男主光环怎么办(60)
他的电话号码她凭着肌肉记忆都能倒背如流,这串号码的确陌生。
可不知为什么,她潜意识里生出一种福至心灵的第六感,这种感觉惹得她猛地一激灵。
陆小满看着那条未接来电,盯着绿色的回拨键。
她最终还是按下返回键,拨通了那串陌生号码下最近的通话记录。
“喂。”高诗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清晰地传来:“干啥?”
陆小满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喂?陆小满,咋不说话?”
陆小满的表情怔怔的,痴痴地笑了:
“高诗晴,前几天我腿上撞到了一块石头。”
“当时觉得疼了一阵也就没事了……今天才发现那一块已经青紫。”
“大早上的神经病吧,挂了。”
陆小满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泪水再一次模糊了眼睛。
当时觉得疼了一阵也就没事了,如今才发现那一块已经青紫。
人生很多事情都是要延迟许久许久,才会感觉到疼痛。
拉开窗帘,秋冬交际的阳光瞬间洒了满屋。
陆小满猛地愣住了。
原来她已经睡在黑夜里很久了,原来那是一种磅礴大气在照亮着她。
他是宽厚,他是河流,他是最标准的好,他是她不敢承认的渴望。
陆小满几乎是冲到床边,从床头拿起手机按下了那个陌生号码的回拨键。
“喂。”
“陆小满,我是张星泽。”
“我和师兄来汉宁出差了。”
“在占东,今晚去洛阳。”
“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从来没给你打过电话。”
张星泽挂掉电话走回屋里,看见床上的男人吃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连忙走过去扶他,直接把常涵抱起来放在了轮椅上。
他感觉怀里的人瘦得只剩了一副骨头架子。
常涵拎起自己的腿放在踏板上,按住自己的左腿抬起头,脸色泛着病气的青白:
“星泽,还是得麻烦你一趟……”常涵扯起嘴角笑了笑:
“我好像发烧了。”
“师兄你是不是对汉宁水土不服啊,去别的地方出差也没发过烧啊。”张星泽说着披上了外套:“我还寻思着你今天咋脸色这么差。”
“可能就是水土不服。”常涵说着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诶诶诶你搁这儿整啥呢,这幅样子还想着工作,”张星泽啪地合上常涵腿上的电脑放到桌上,把人又抱了起来:
“我去买退烧药,你先在床上躺一会儿,队长说下午五点出发去洛阳。”
“星泽……”常涵毫无防备地被抱起来,连忙伸出胳膊扯下被轮椅勾住的导尿管:
“没事,好了。”
眼看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张星泽还没回来,想到他虽然不是汉宁本地人,但找药店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常涵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门把手突然发出旋转的响声,常涵顺势挂断了手里的电话:
“我还以为你迷路……”
把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来,男人的话音卡在了喉咙眼。
“常涵,是我。”
女人的声音带着难以自持的颤音,一个个字轻举高落砸在男人心头:
“陆小满,光怪陆离的陆,节气的那个小满。”
男人脑中的思绪如潮水般波翻浪涌,来势汹汹地裹挟席卷四肢百骸。
常涵以为四年的孤独和痛苦已经把关于她的一切都磨平成了一潭死水,以至于他的心头再也无法被任何言语激起一丝波澜。
可他万万没想到,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一句。
我叫常涵,涵养的涵。
备注陆小满,光怪陆离的陆,节气的那个小满。
常涵的意识在那一瞬穿梭了时空,回到了他们初次相遇的那天。
八年前,20岁的她第一次遇见28岁的他——
仅仅是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
后来,有了一切。
他的心再也无法安宁。
其实陆小满想过很多次他们重逢的场景会是什么样。
以俗套的好久不见和别来无恙,以戏剧般的眼泪和沉默;以释然的拥抱和亲吻,还是以那句刻骨铭心的“你走”。
但是她曾经想象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者说,来不及发生。
因为这场重逢是以常涵的痉挛作为开场白的。
看着那双突然开始猛烈抽搐颤抖的腿,陆小满就这么愣在了门口。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裤腰里伸出的那条导尿管和蓄满了淡黄色液体的尿袋。
男人穿着灰色毛衫,松松垮垮的裤腿大半摊在床上,包裹的那双腿孱弱细瘦得可怕。
不仅仅是双腿的萎缩更加明显,结实健壮的上半身也瘦了不止一圈,单薄的身躯显得从头到脚形销骨立,病骨支离。
常涵死死咬紧牙挨过去这阵痉挛,整个人完全脱力地瘫在床上喘着粗气。
陆小满盯着男人瘦削的脸庞和额前那缕白发,还有眼角眉间细细的皱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这四年究竟受了多少苦。
她欠他的,不止是四年的光阴。
陆小满走到了床前。
她的心跳跃着,颤抖着,因为她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那个男人,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就在她面前。
“陆小满,你……”走字还没说出口,女人就俯下身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我的确要走,不过这次,是和你一起走。”
陆小满抚摸着男人突出的肩胛和嶙峋的脊梁,轻轻地说:
“常涵,带我回西民吧。”
“这一次,我们再也不分开。”
这一次,我们再也不分开。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常涵刚痉挛过,又发着高烧,知道自己没法挣脱她的怀抱,索性自暴自弃地哼笑了一声:
“你的存在与否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随着一滴尿液在透明管里滑过,陆小满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锁定在了导尿管上。
“陆小满,我现在已经是个真正的废人了,我随时都会失禁,状态不好的时候连自理都做不到,你如今过来找我,是个完全错误的选择。”
说完这话,常涵猛然发现,直到如今他拒绝她的时候仍然在为她着想。
“正因如此,你才需要我陪在你身边。”
“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
“嗯。”女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看着男人:
“我不介意重新追你一次。”
“陆小满!”常涵刚想说话,就被激得侧过脸猛烈地咳嗽了一阵:
“你以为我是小孩吗?说几句浑话俏皮话就能哄好?”
“常涵,你恨我吗。”陆小满紧紧盯着男人的眸子。
“我恨你。”
陆小满弯起眼角笑了:
“看吧,你就是小孩,小孩才把恨挂在嘴边。”
陆小满扯着常涵的腿一把将人拉到床边,欺身跨坐了上去。
“说话哄不好,那就补作业。”
常涵见她又要故技重施,气急败坏却只能徒劳挣扎:
“陆小满,四年了,你还是没有一点羞耻心。”
“常涵,你知道弗洛伊德吗。”
陆小满在男人耳边轻轻说:
“弗洛伊德发现了姓的力量,它不但能弥补身体和心灵的差异,而且能产生强大的、通常由于被否认而遭到压抑的情感。”
“所以这是一种科学手段,它能通过潜意识的自暗示抑制住人类用理性强加的防范机制,让你从自我通向本我。”
陆小满咬住了常涵的喉结:
“也就是说,那时候你才能告诉我,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陆小满,你真的很自私……”
常涵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真的经不起这样折腾了。
“常涵,你和我说过,人要往前看。”陆小满脱着衣服,微微皱眉:
“别让恨蒙蔽双眼,更别让自己烂在回忆和梦里。”
“陆小满……”常涵扭过头咳了几声,断断续续地开口:
“真的不行……我在发烧……”
陆小满正在解扣子的手戛然而止。
“你走吧。”常涵的呼吸急促,显得气息奄奄:
“别再来找我了。”
陆小满从常涵身上下来,重新系上扣子穿好了外套。
门啪地关上了。
当屋子里再次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常涵崩了许久的神经瞬间溃堤。
她居然就这么走了——
干脆利落得像个毫无感情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