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还没有男主光环怎么办(53)
“陆小满你他妈这是什么阴间作息,打电话的时候也看看现在是几点!”
“高诗晴,我在你宿舍门口。”
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哽咽,高诗晴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穿着睡衣拖鞋就往外跑。
陆小满拖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在楼下。
“咋回事,”两人把大包小包拎进屋子之后,高诗晴看着双眼红肿的陆小满,把人推进了洗手间,扔给她一条毛巾:“自己洗洗脸。”
陆小满没说话,把毛巾塞回高诗晴手里:“我困了。”
“半夜被吵醒还得伺候你,”高诗晴边说边从衣柜里拿出一床被褥铺在空床的床板上:
“诶,你说这算不算太巧了,要不是我把我舍友气走了,你现在可没处落脚。”
熄了灯,陆小满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混沌,困意阑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她睁开眼睛,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女孩突然开口说道:“高诗晴,你能看见我吗?”
“你咋还没睡。”
“你能看见吗?”
高诗晴扭过头看着双眼无神的陆小满:“什么看见看不见的,你到底咋了。”
“我想开灯。”
“开灯?”高诗晴的音调陡然提高:“开着灯睡觉?”
“嗯。”
“神经病吧,你本科的时候也没那么多事儿啊,”高诗晴把头蒙进被子里:“我也不问你到底发生了啥了,你不想说就不说,现在赶紧给我睡觉,别整得奇奇怪怪的,怪渗人的。”
耳边不久就响起了高诗晴均匀的呼吸声。
陆小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和常涵一起睡的时候。
她在黑暗中看不见,所以他会开着夜灯。
陆小满努力适应着眼前触目所及的黑色,想起来自己在某一本书中见过这样一句话:
“睡在哪里都是睡在黑夜里。”
她好像突然有了不同的理解。
没有你,睡在哪里,都是睡在黑夜里。
陆小满从办公室离开后,常涵并没有回家,在轮椅上坐了一夜。
结果第二天早晨上厕所的时候,摔在地上没力气爬起来,周六的办公楼人流稀少,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被一个男同事发现,把人送回了家。
常涵在床上半睡半醒地躺到晚上,感觉有点力气才想起来洗操换衣服。
打开衣柜门的一刻,看到大半个空空荡荡的衣柜,男人过电般地打了个寒颤。
她真的走了。
常涵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关上衣柜门穿好衣服,进厨房炒了碗饭,坐在餐桌旁埋头吃着。
或许是饿极了,男人吃得狼吞虎咽。
两行透亮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滑了出来。
常涵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专注地看着碗里的米,反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端起碗继续往嘴里扒饭,腮帮被塞得满满当当,两颊肌肉和喉结随着咀嚼的动作一动一动的。
泪水一滴滴掉进了盘子里,屋子里很安静,只剩下男人吃饭的声音。
咽下最后一口米,常涵放下筷子,靠在轮椅椅背上看向窗外。
窗户正对着西民大学,后山大雾四起,海上的雾慢慢飘到岛上,双子塔会不会一点一点看不清。
周一早晨。
漆黑的手机屏幕倒映着男人的脸,下巴上一圈青色的胡茬尤其明显。
他不是忘记刮胡子,而是不在意了。
常涵似乎又回到了那种不修边幅的状态。
男人推动轮椅从办公桌后面出来,准备去上课。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一个保养得体,长相精致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却面容憔悴满脸泪痕。
看见轮椅上的常涵,女人突然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随即又拽住了他的衣领,撕心裂肺地喊道:
“常涵,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啊……”
常涵反应了半天才认出来面前的女人是艺术学院的前辈,朱教授的妻子,朱南乔的母亲。
无缘无故被扇了一巴掌,常涵正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时候,朱母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声音里满是肝肠寸断的悲愤:
“乔乔还那么年轻啊……她是个那么好的孩子……”
“吴老师……”女人似乎下了死手,常涵顿时感觉呼吸困难,窒息感愈发明显,伸出胳膊反抗着她勒紧自己的手。
用力将人扯开后,常涵的脖子上已然显现出一道发紫的红痕。
男人扣紧了轮椅扶手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只手按住了自己隐隐抽搐的双腿。
“吴老师……”常涵断断续续地开口:“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您先……冷静一下。”
“有什么误会?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朱母悲恸欲绝,一字一句透着生不如死的绝望:
“你明明知道她有抑郁症……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刺激她……你安的什么心啊常涵!”
常涵瞬间感觉五雷轰顶。
“朱南乔她……怎么了?”
朱母凄厉地笑了起来,随即又捶胸顿足呼天抢地:“乔乔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朱母再次揪住了常涵的衣领,疯疯癫癫地说:
“我要你给我女儿偿命!”
常涵抓住朱母的手正准备将女人扯开,身下的两条腿抖动幅度不合时宜地陡然加剧了,他不得不松开一只胳膊握紧了轮椅让自己坐稳。
男人手上的力道瞬间减弱,朱母双手却发了狠劲,常涵的脸被憋得通红,额头青筋泵起,视线一点点模糊不清。
“吴丽萍!”朱教授突然闯了进来,拽开了女人掐着常涵脖颈的手:
“你闹什么!”
吴丽萍挣扎着企图挣脱身后的人的束缚:“朱云朗你别拦我!看看你的好学生!要不是他,乔乔怎么会死!”
常涵已经没有意识再去思考,只是感觉喉咙火烧火燎的疼,每咳一下辛辣的痛楚就从嗓子眼弥散到全身,仰着头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汲取着氧气。
门又打开了。
“常老师,你怎么还不来上课……”见到屋里三个对峙着的人,李景舟的话卡在了一半,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李景舟看着轮椅上狼狈不堪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常老师你怎么了……”
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常涵吃力地抬起头,双目血红地盯着李景舟,咬紧了牙,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
“你,给我滚。”
随着门再一次被关上,吴丽萍盯着常涵痉挛过后浸湿的裤子,声嘶力竭地叫喊: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一辈子毁在了一个残废手里啊……”
“乔乔……乔乔你怎么这么傻啊……”
说罢,女人似乎终于闹腾不动了,扭头趴在朱教授的胸前泣不成声:
“云朗……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朱教授也红了眼眶,将吴丽萍搂进怀里,看着常涵声音颤抖地说道:
“你知道乔乔有抑郁症吗。”
“朱老师……”
常涵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不敢看朱教授的眼睛。
他从来没有感觉如此无助过,这种腹背受敌的状态让他如临深渊,进退维谷。
朱教授看起来仿佛两天之间沧桑了许多,连声音也变得苍老:
“常涵,你不应该,你不应该这样的。哪怕你对她稍微好一点,好一点点,她怎么会……”
常涵没有说话。
他只觉得自己已经濒临崩溃。
他不明白为什么到头来他成了罪魁祸首,一切都要让他承担。
常涵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想知道……你们凭什么说,她的死是因为我……”
朱教授像是被提醒到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了常涵腿上:
“这是她唯一留下的东西。”
看见常涵脖子上触目惊心的红印,朱教授稍微恢复了理智,清了清嗓子说道:
“常涵,你师母她情绪太过激动,你……”
“我理解。”常涵死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出的血迹把苍白的唇染得殷红。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也应该承担一切后果。乔乔的死虽然是因为抑郁症,平心而论,终究和你脱不了干系……我不追究你什么责任,但也不可能心里对你毫无芥蒂,希望你理解一个作为父亲的心。”
“所以从此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你再也不要叫我老师……”
“我们的师生情分……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