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还没有男主光环怎么办(29)
常涵刚进屋,张星泽就皱眉朝他嘟囔。
“她不是那样的人。”常涵的语气轻飘飘的。
“师兄,我怎么可能骗你!”
“我没有不信你,”常涵回到座位上,压低声音:“可我也信她。”
“师兄!万一以后你发现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后悔都来不及!”
“我心里有数。”常涵示意停止这个话题,顿了顿开口:“说说田野调查的事吧。”
十一月中旬的丰季省少雨,西民大学考古系博士生田野考古队出发的头天夜里,陆小满简直是彻夜未眠。
清晨六点,陆小满踩着点跑到学校北门,考古队一行人正在集合。
轮椅上的人远远地就冲她摆手,陆小满跑过去刚想说话,就看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站在常涵身边弯下腰和他说话,指了指旁边一辆小轿车。
陆小满停下了脚步在旁边等着。
常涵突然招手示意她过来,介绍身边的男人:“小满,这是朱教授,考古系教授,我和星泽的博士生导师。”
陆小满恭恭敬敬地鞠躬:“朱教授好。”
朱老师对女同学尤其温柔,笑眯眯地点头:“你好。行,那你俩说会儿话吧。”
来的路上有满肚子话要嘱托的陆小满现在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是拉着常涵的手,一节一节把他的手指掰开又合上。
常涵回握住女孩的手,笑道:“放心,该带的都带了,不该带的也带了。”
“不该带的是什么?”
“纸尿裤。”
“……”陆小满忍不住也笑了笑:“还有个该带的你没带。”
“嗯?”
陆小满指了指自己。
常涵拿起她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等我回来。”
虽然这次去田野考古的地点就在邻县,但因为没有高铁,一行人不得不受几个小时的车辆颠簸。
一开始在城际高速上走得顺畅,结果刚出城不久就是来回急转弯的盘山公路和坑坑洼洼的土路,几个圈下来张星泽就嚷嚷着要吐。
“……你忍一忍,这里不好停车。”常涵不晕车,没什么感觉,只是一会儿一个转弯的,他的腿不停地磕在车门上,一手按着腿,一手扶着车顶的把手才能坐稳。
“师兄我不行了……”张星泽歪倒下来靠着常涵的肩膀。
“你坐好……”常涵本来就坐不稳,又被一个大块头靠着,整个人上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眼看张星泽的确难受,常涵用肩膀顶了顶他的脑袋:“你躺我腿上吧。”
“嗯?”张星泽小心地看了看常涵的腿:“不会压坏吧?”
“不会,你躺上我还能坐稳一些。”
张星泽毫不犹豫地倒头就躺,觉得太硌,又把外套脱下来垫上。
“……”
常涵内心扶额,本来朱老师安排张星泽坐自己旁边是让他照看自己的,结果变成了自己照顾他。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张星泽一下车就蹲在路边作呕,直到吐了个干净才想起来常涵还坐在车上。
张星泽把轮椅从后备厢拿出来,看着常涵撑着自己从车里转移到轮椅上,推着他往住处走。
“没事,我自己推就行。”
“不行我现在手上得扶个东西,不然总感觉脑子里还晕着……”
“……”
住宿的地方是县里土城村离勘探点最近的闲置农家村舍,房主听说著名高校考古队要入住自家院落,特地在院门矮矮的栅栏上挂了个招牌。
一行人看着牌子上贴的“热烈欢迎西民大学考古系专家莅临指导”几个大字,无不面露尴尬。
“这为什么还印个白纸黑字的……”张星泽悄悄地和常涵耳语。
院子黄土飞扬,杂草丛生,所幸屋子里倒敞亮干净,家具不多,正好适合常涵的轮椅活动。
“师兄,朱老师让我和你住一块儿。”张星泽气喘吁吁地拎着行李挤到常涵门前。
“你睡哪个床?”
“我睡离厕所远的吧,这样你方便一点儿。”
“这种房子屋内没厕所。”
常涵说完,想到农村的厕所,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男人从前门拐出来,探了半天的路才找到偏僻的厕所。
哦不,茅房。
这完全不能称为厕所,因为只是一间土坯房内挖了个坑。
虽然来之前做好了不能独自上厕所的准备,但真的亲眼见到了,常涵还是有种任人宰割的窒息感。
第一天舟车劳顿,一起吃过饭后一行人就各自回屋收拾了收拾房间和床铺。眼看排尿时间到了,常涵认命地掏出了那包“不该带”的东西。
张星泽刚洗完澡回来,就看见常涵在床上躺着,正在把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包裹在臀部。
“师兄,这是什么?”
“纸尿裤。”
张星泽目瞪口呆地看着常涵:“你你你……”
“我也可以不穿,”常涵面色如常,淡淡地开口:“如果你想每天给我把屎把尿的话。”
“你还是好好穿着吧……”
夜晚的乡村比城市更加宁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只不过旁边的张星泽的呼噜打的震天响,常涵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当然也有可能,辗转反侧本身就是难以入眠的另一个原因。
身下的这张床常涵睡不习惯,总想翻身,而每次翻身,常涵都要坐起来把腿摆好,导致夜里来回折腾得不轻,最后终于疲惫地趴着睡过去了。
早晨起来,常涵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满脸无奈地看着张星泽。
“师兄,你没睡好?”
“……”
“师兄,今天挖探方,你跟我一组吧?”
“那你只能一个人挖了。”
“所以地层分析的任务都交给你了。”
“……”
众人都是对田野考古工作比较熟悉的老手,因此两个人负责一个探方的工作即可,探方隔梁发掘中,最难的并不是挖土,而是难度极高的专业地层分析。
因此张星泽拉常涵和自己组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自己包揽全部体力活,就能省去及其复杂的地层分析工作,实在是个美差。
“师兄,已经两米深了,你可以下来看了。”张星泽用全站仪打完点后,吭哧吭哧一口气挖了半天,才想起来常涵还坐在上面。
常涵撑着轮椅一屁股坐在地上,拖着腿姿势略显狼狈地爬到坑边,把腿放下来。
张星泽从下面接着常涵抱他下来,把人放在壁边,就拿起铲子继续开始挖土。
探方壁对于划分地层和找寻遗迹来说都及其重要,东南西北四面壁都要刮得平直,常涵看着面前凹凸不平的粗糙壁面,叹了口气,只好拿起身边一把小铲重新刮面。
“星泽。”刮着刮着,常涵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挖土的时候扭头看一眼。”
张星泽停下手上的动作,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常涵后背上全是土,甚至头发上也沾着泥屑,两条腿已经快被张星泽不断铲出来的土埋了个严实,正吃力地把腿从土里拎出来往外爬。
“对对对不起……”张星泽连忙丢下手里的工具把常涵拖出来:“太专注了,没顾上看身后……”
常涵觉得这个师弟简直和自己八字不合。
探方下挖至三米多深的时候,层位堆积已经划分了十七层,常涵在区分土质和土壤颜色的时候,不仅要平剖面结合,还要注意其中的包含物和异常土体,以免漏掉关键遗存物。等到晚上收工吃饭的时候,朱老师看着像刚从煤洞里出来的矿工一样的常涵,拍了拍他的肩:
“小常啊,不用太拼了,时间很充裕。”
张星泽在旁边咳嗽了两声。
常涵只能无可奈何地点头,其实即使不是张星泽粗心,他也会搞得全身灰头土脸,毕竟下一趟探方,别人用走的,他只能用爬的。
在工地大家都很辛苦,宁愿累一些,他也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拖后腿。
所幸挖掘工作一切顺利,几天后一行人就针对各自探方单位中出土的遗存进行了收集整理,对遗存物分类、收纳和记录。
常涵越来越发现,除了来回驻地的路上,在工作现场他几乎用不到轮椅了。
“喂?”常涵正坐在地上给遗物分类,陆小满的电话打了过来。
“常涵?”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迟疑。
常涵把一片筒瓦放进编织袋里,把地上的手机拿了起来,才发现陆小满打的是视频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