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还没有男主光环怎么办(22)
所以他不可能允许她和别的男人有这样的关系存在。
张星泽越想越乱,只能先试探一下常涵的知情度。他放下了手中的水杯,转向常涵道:
“师兄,我有个朋友,他女朋友和另一个男的去开/房了,碰巧被我看见了,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应该告诉他吗?”
常涵双手交叉着在腿上扣着指尖,停顿了一下,说:
“我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但如果我是你,我会告诉他。”
“为什么?”
“无论他的女朋友这么做是出于何种原因,这都是一种背叛,我认为你的朋友也会想拥有知情权。”
“至于你——”常涵认真地看着张星泽:“你现在纠结的原因是,说了怕你的朋友伤心,不说又对不住你朋友。”
张星泽点了点头。
“首先,你要相信你的朋友没那么脆弱,其次,事实就在那里,不被你发现,也会被别人发现。真相终有一天会被发现。我们做考古工作的,不就是在挖掘前人隐藏起来的真相吗?”
张星泽挠了挠头,不置可否:“可是那些历史的真相既然是被我们拆穿的,也就证明了前人直到死也没有发现真相,他们一生都处于繁荣假象中,不就快乐地度过了一生吗?”
常涵滚了滚喉结,眼神开始游离:
“所以知道的真相越多,越痛苦。”
“但痛苦不能成为我们追求真相的阻拦。”常涵又坚定了眼神:“只有由我们承受短暂的痛苦,才能让更多的人获得更长久的幸福。”
追求真相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信仰。
“师兄,本来是情感问题,被你讨论成人类伟大事业问题了。” 张星泽笑了,却又突然摇了摇头:
“可实际上,很多人并没有那么浓厚的使命感,他们单纯只想过好自己的一生。”
常涵点了点头:“即便是这样,追求真相也是一种提升自我的机会。只有当你认识到身边的世界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时,你才有机会拥有一颗人在与现实的博弈中始终保持的赤子之心。”
就好比说,读那么多书干嘛,读的越多想得越多,烦恼就多。
这不能说没有道理。
可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
理解得越多就越痛苦,知道得越多就越撕裂。但他有着同痛苦相对称的清澈,与绝望相均衡的坚韧。
常涵不再说话,转过轮椅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正准备打开电脑,朱老师从门口进来了。
“D11号遗存的支撑土体压力测试是谁做的?”
朱老师平时脸上总挂着温和笑意,此时此刻却紧紧地绷着,把手中的文件夹重重摔在面前的桌子上。
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
常涵缓缓开口:“是我。”
朱老师敛了敛脸上的怒气,却依然拧着眉头:
“常涵,你跟我出来。”
眼看常涵滑着轮椅出了门,张星泽跑着跟了上去。
“常涵,压力测试你是不是没做完?”朱老师站在办公室桌前,面对着常涵来回踱步。
常涵想起来,中秋节那天,做压力测试中途张星泽跑来求他帮忙,两人说完话后他先去做了张星泽的清理遗存工作,第二天因为腰伤没来学校,把没做完的压力测试抛在脑后了。
“……是没做完。”
朱老师在常涵面前站定,语气凝重:
“D11号遗存转移途中损坏了,经检验是由于支撑土体松散坍塌。”
朱老师语气变得激动:
“D11号遗存是学校提供给士考古研究所的唯一一块有较大研究价值的遗存物,保存完好,年代较早,就因为它极其重要,我才把它的土体压力测试的工作交给你的!你却没做完就原样提交了!常涵,我对你很失望。”
常涵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的确是没做完压力测试,但他来学校那一天,D11号遗存已经不在实验台上了。常涵以为是别人做完后半部分的压力测试后才提交的,原来是直接从他的实验台上原封不动地拿走就提交了。
跟着朱老师和常涵也来到办公室的张星泽突然开口:
“教授,那天师兄在做压力测试的时候,是我插嘴……说不用测土体下半部分了,而且那天我让师兄帮我做了很多工作,他太忙了一时忘记也是难免的。”
“不是星泽的问题,” 常涵连忙抬起头,说:“教授,这事的确是我的错,我愿意承担责任。”
“你怎么承担责任!”朱教授几乎吼了出来:
“你再下墓给我挖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吗!”
常涵低下头,手攥紧了自己的裤子,捏得指关节发白。
朱老师看着常涵轮椅上的腿,想起那次下墓事故,自知说话触及了学生的痛处,语气软了下来:
“常涵,这次的事情我给你挡下,下不为例。之前你是我带过的最优秀的博士生,虽然现在你的身体条件不如别人,但我不希望这成为你降低自我要求的理由。”
朱老师拍了拍常涵的肩继续说道:“小常,我对你仍然抱有最大的期望,我不会因为你情况特殊就降低标准,你也不要因此松懈。”
常涵抬头看着朱老师,郑重地点头:“教授,我明白。”
“行了,你们回去吧。”朱老师冲两人摆了摆手。
“哦,对了,还有个事儿,过几周又该田野调查了,小张你提前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准备。小常你……”
“教授,我也想去。”
朱老师下意识地盯着常涵的腿:“你这样……”
常涵声音低哑,语气却坚定:
“我可以。”
从办公室出来,张星泽边走边和常涵说话:
“师兄,你真的也要去田野调查啊?”
“嗯。”
“你……这样去过吗?”
“坐上轮椅后,”常涵抿了抿嘴:“还没去过。”
“啊?”
常涵像是在思考什么:“没法动腿,但动手还是可以的。”
常涵看了眼手机时间,没有回工作室,直接去了厕所。
截瘫患者没有办法自主控制二便,但经过定时排泄训练后,是可以避免一般情况下的失禁的。
常涵进了最里侧的隔间,扶着扶手从轮椅上转移,突然听到旁边两个隔间有人说话。
“诶,你看见刚才朱教授的反应没。”
“看见了,那个脸色变得叫个快啊。”
“一听到是常涵做的,脸上气立马消了,还给人叫出去,要是咱们其他人,肯定他妈当场就被骂个够呛。”
“谁说不是啊,他一直都对人家这么双标。”
“我就奇了怪了,张星泽也是他带的,怎么就没常涵那个待遇呢。”
“这不很明显嘛,照顾残疾人喽。”
常涵听出来说话的两人是工作室的同学,也没出声,只是怔怔地坐着。
“哎,你知不知道他那腿是怎么弄的。”
“听说是去年田野实习的时候出事了,具体我也不清楚……”
“怪不得待遇这么好,工伤啊。”
“人家不止待遇好,桃花也好。”
“对对对,你也见过他女朋友?”
“那可不,那胸那屁股,想不印象深刻都难啊。”
门外传来一阵嬉笑声。
“唉,可惜了啊,不也无福消受。”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截瘫的,那儿不行的。”
“我去!真不真实?”
常涵虽然知道旁人议论自己在所难免,但眼看两人越说越过火,便准备出去。
正想推开隔间门,两人的谈话内容又让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那你说他女朋友图他个啥啊,除了成绩好点儿,也没啥特别的。”
“诶,说不定人家慕残呢。”
“慕残是啥?”
“就是专门找残疾人,喜欢看人家的残态,腿什么的。”
“那就是喜欢他的腿?不对啊,你咋知道有这种变|态人群的,你不会也是吧?”
“滚蛋,我没那么恶心,就是看十宗……”
两人的声音逐渐模糊,常涵却感觉最后几句话依然在他脑中轰鸣。
甚至愈演愈烈。
他突然觉得身上很冷。
从脊背,蔓延到肺腑四骸。
他觉得自己被放在了极北苦寒之地,周围都是白茫茫的雪地,找不到人也找不到路。
常涵恍恍惚惚地出了厕所,滑到工作室门前,在门口停留许久也没有进去,转身进了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