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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宋方霓偶尔吃黑杏仁,都会想到他们的第一次。
比啤酒苦,比化工氰还苦,比巧克力还苦,但吃到后来是幸福和甜的,就像黑杏仁融化在嘴里。
床头开着灯,氲酝的光。
女生通红的耳廓就像透明的水母,毛细血管都可见,娇嫩地舒张和伸缩着。宋方霓的五指紧绷着,扣着他正施力的胳膊肌肉,梁恒波便停顿了一下。
他们都非常笨拙生疏。
梁恒波曾经背过摔伤了腿的梁新民回家,还扶起过雪地里摔跤的梁小群,总觉得人体都是沉重,但是,她轻盈得像一根筷子。他曾经听过男同学为了追女孩子做过各种蠢事,觉得无法理喻,但是,他此刻觉得自己懂了。原来,女孩子真的是用蜂蜜和奶糖做成的,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他抚摸着她的脸,问她什么感觉。
宋方霓一直在颤抖着。
过了会,他才听到她低声说:“我会永远永远地爱你。”
宋方霓闭着眼睛,但也听到上面梁恒波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了。他双手绕过她脖子,把她从枕头里抱起来。
他们同时想,自己这辈子绝不会忘记黄山了。
他准备做第二次的时候,宋方霓却突然再次开口,问他有没有看过黄片。
“日本的那种爱情动作片。”女生还怕他不懂,解释了一下。
虽然已经对她偶尔的出口惊人很习惯,但梁恒波还是被彻底震惊了。他回过神来,说:“我室友有不少,但我好像真没看过。怎么了?”
她轻声说:“因为,你做得……蛮好的啦。”
整个亲密过程中,她没有任何不舒服,只是觉得极其吃惊、震撼和新奇。虽然,他的温存还非常笨拙,弄得她腿更酸了。
先是被评价吻技,随后被评价床技,而且这评价是如此真实,童叟无欺。梁恒波的脸顿时红得更厉害了。
从来没有想到,此生居然彻底地败给这个女生。也太……自由和坦诚了吧。
在她好奇的目光下,他恼火地说:“你以为自己是厨师吗,在品菜?还’做得蛮好啦’,请问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口音啊?你是哪里的人啊?”
宋方霓也是紧张的。因为突然间,她就冒出了一股字正腔圆的台湾腔。
“你很奇怪耶。”梁恒波学着她,也用台湾腔回敬,“你这个女生,怎么搞的啦。”
“那不然你想怎样。”她也红着脸反驳。
梁恒波什么也没说,封住她的唇。
这一次就没顾忌那么多了。
等结束的时候,梁恒波扔掉避孕套,一回头,看到她又趴在床边盯着他发呆。
他对今晚的情事几乎是毫无准备,却深深沉沦至此。忍不住心想这个女生也太大胆了吧,与此同时,又觉得非常地温暖美好。
他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慢慢躺到她身边,用掌心盖住她的眼睛。
宋方霓贴在他胸口:“我下个月就回去看你,我们系放暑假放得很早的。你呢,你什么放假?”
梁恒波习惯性地抿起唇角,心不在焉的。
沉默了几秒,他才缓慢地说:“我也是。”
“刚刚你说的话。我也是,”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男生身上一种有种坚定从容,在简陋的环境里气势不减,“我也爱你。而且,我不是只会说说而已。”
其实刚刚说出“我爱你”的时候,宋方霓隐约觉得不合适。
今晚算什么?她并不知道。
也许,只是因为舍不得他,只是想逃避分别的痛苦,就……让这一切发生了。不要低估一个女生,即使是最腼腆的女生,有时候做决定也是很果断的。
没有谁欠谁。
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是那种会狂喜也会痛心的喜欢。
但是那句表白,似乎也只是初尝云雨,根本不经大脑说的情话而已。什么是爱?她甚至不到二十岁,对爱,对责任,对世界,整个都是懵懵懂懂的。而且,还天高地厚地加了个永远。
原本想这么恍惚过去。
但是在梁恒波说完那句话,宋方霓却感觉,那句表白和今晚的一切,都是在做一件对的事情。
就像齿轮合拍地交错在一起。他们一起转动就是理所当然的,绝对不会想有停滞的一天。
第19章
第二天, 是被手机吵醒。
梁恒波的大学同学让他们赶紧滚起来,还去不去宏村了,青旅的老板娘也开始敲门催他们退房。
宋方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梁恒波已经从床侧站起来。
退房的时候,老板娘阴阳怪气地提起,旁边的客人投诉他们昨晚房间里的动静太大。
梁恒波站在前台处,脸整个都红了, 他按了眉毛, 说对不起。
对着那一张面孔, 老板娘很快原谅了他。
“年轻人啊。”她啧啧感慨,“体力好。”
宋方霓幸免于难。
梁恒波去还房卡时,她抱着书包, 提前低着头溜出来,远远地,就站在外面的街道口处等他。
当知道他被刁难,宋方霓的脸也红透了, 但又有点庆幸自己不在现场,捂着嘴,偷笑了半天。
梁恒波帮她背着书包。宋方霓就在旁边揉着脖子, 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等舒展完了, 重新扯住他的胳膊。
一抬头,却看到男生抿着嘴, 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她奇怪地说:“怎么了?”
梁恒波收回视线:“……我在想,你是不是又该饿了。”
是的, 他们还没吃早餐呢,确实饿了。
她不太好意思去承认,就随口说:“那, 你不累嘛?”
“我应该没有你累。”
触到他有些促狭的目光,宋方霓终于发窘地掐了他胳膊一下。
两人在找到同学前,彼此都没说话,目光一对视就忍不住想笑。
路上的时候,大学生们讨论买什么黄山特产。
宋方霓第一时间所想的,基本全都是吃的,什么烧饼梅干菜酥,油栗,茶糕,还可以买点当地的辣酱带给宿舍其他女生,昨天吃的松子仁也挺不错的。
但他们那些人讨论的,都是什么歙县砚台、泾县宣纸、临泉毛笔等等。她在旁边心不在焉地听。
梁恒波在一家小吃摊停下,买了包姜糖和芋头丝。
他停下的功夫,其他人自然而然地放慢脚步,等着梁恒波。
宋方霓吃惊地接过零食,内心在甜蜜之余也很有一点害羞,就让梁恒波和朋友聊天,不用管自己。
逛宏村的时候,梁小群打来电话。
“你被卖到山里去了吧?”梁小群嗔怒,“都几天,也不给我报个平安。”
梁恒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对不起。”
他独自缓慢地往前走。
宋方霓已经不见踪影,估计跑去哪里逛了,她并不喜欢“秀恩爱”,有一种特别独立的感觉。他想到以前辅导她做题,每次指出哪里有误,也从来不需要安慰她的情绪,她只会继续认真地投入到每一件事情里。
“这次去黄山,是去见你的那个樱桃小丸子吧。”梁小群问,“既然那么喜欢她,怎么不追她,让她当你女朋友?我一直不反对什么早恋,而且,你们现在也都读大学了。”
梁恒波没说话。
“……还是说,你已经吃定人家,吊着人家?我还就告诉你,那丫头在上海读书,未必身边就没有男生追,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梁恒波闭上眼睛,阳光照在他的眼皮和喉结上。这是朋友去世以来,他内心罕见的,觉得一种彻底轻松的时候,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
梁小群喋喋不休地说:“……那个小姑娘长那么漂亮,你懂的。”
“好了,别多管了。她已经答应当我的女朋友了。”梁恒波终于说。
顿了一下,手机里听到梁小群爽朗的笑声。
“你能不能不要笑得像个老巫婆。”他口气略微不耐烦地,其实也在笑。
梁恒波这时候看到,路边有人卖那种竹编的草饰,编得非常精巧。他想到,梁新民一直很喜欢这种东西,不过他笨手笨脚的,买来不久就经常会被弄坏。
口袋里还剩下最后一点钱。
“好吧,你什么时候带樱桃小丸子来见我?”梁小群问。
“她在上海上学,暑假才回来。现在见你,怕你给她压力。”他半开玩笑。
话筒那里却沉默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