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无花也怜侬+番外(76)

作者:也稚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三教九流 边缘恋歌 民国旧影 相爱相杀 主角:蒲郁,吴祖清 ┃ 配角: ┃ 其它: 又名《我的间谍情人》 立意:爱与和平    : 静安寺路(今南京西路)有间裁缝店,客似云来。贵太太、交际花,还有隐于里弄公寓的大才女,皆在这儿做旗袍。 学徒小郁日日为女士们量尺寸、试样衣,听来不少隐秘,每每却觉朦胧:一颗心当真装得下那么多的事么? 直到一位客人先生上门来。 侬好、再会; 明知不是说给她听的,她亦在心里默应。 “侬好,吴先生。”点击展开

效仿巴黎时装屋的习惯,蒲郁在秀场落幕时出现,牵着压台的模特吴蓓蒂返场,向来宾微微欠身。

美人堆里,蒲郁显得极其淡雅。可在有的人眼里,最是耀眼。

“感谢我的先生。”她只简短一句。

掌声之中,傅淮铮起身致意。

“好一对璧人,真是羡煞旁人。”孙太太笑道。

别的太太戏谑道:“吴先生与令妹,不也是郎才女貌。”

漫天金粉,蒲郁看见吴祖清对太太们浅笑。垂眸,是波光粼粼的长毯。是她荒凉的海。

半晌后,蒲郁送走记者们,又将女工拿过来的新订单过目,让其送去大师傅的工作间。蒲郁走进会客厅,与蒲郁私交甚好的先生女士们还留在这儿,三三两两聚着谈话。

蒲郁受了些恭维,躲清闲似的来窗边吸烟。

“蒲小姐。”

却是无处可躲,蒲郁转头看去,颔首道:“万小姐。”

万霞和其他人一样,说这场沙龙,说蒲郁的设计。末了还有话似的,站在原地。

“万小姐订了‘繁华’裙装,是有什么细节觉得不合意的?”

“不是的……”万霞有些难为情,“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我之间但说无妨。”

万霞手拢手指,启唇道:“我希望蒲小姐能为我设计婚纱。”

蒲郁愣住了,烟灰落地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吴先生与我的婚期定下了,我想先征求你的意见……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原来二哥在马斯南路另购的洋楼,是为结婚准备的。也就是说,二哥瞒着她,一直瞒着她。

不曾看低万霞,当下更是觉得不能小看了万霞。知道她与二哥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婚事还未公布便拿来堵她的心。

“怎么会。”蒲郁展颜而笑,“恭喜万小姐,要结婚了。”

“嗯。”万霞抿了抿唇,好不甜蜜,“我同表姐去寺里求了签,上上签。大师为我们择了吉日,在夏至那日。”

每年夏至,是蒲郁从未庆祝过的生辰。

“那很好的。只是……我从未做过婚纱。”

“蒲小姐的才华有目共睹,若我有此殊荣能穿上你做的婚纱,表姐也会很高兴的。”

他们的婚礼想低调也不可能低调,让万霞穿张记的婚纱,对孙家与张记是互利共赢的事。

蒲郁道:“且容我考虑考虑?改日再谈罢。”

“静候佳音。”而后万霞回到沙发旁,孙、杨二位太太笑了起来。

掠过一张张脸庞,蒲郁与吴祖清遥遥相望。

她面无波澜,只是下一瞬转身去找到淮铮,留下一句“这里的事拜托你了”径直离开了。

吴祖清收回视线,接下旁人的话茬,继续说笑。

入夜,傅淮铮回到他们能一望外滩风景的复式公寓。(蒲郁没有退租赫德路的房子,但几乎不去了。)

“怀英?”傅淮铮找遍了里外的房间,沿窄梯上楼顶小花园。果见蒲郁坐在葱郁的葡萄藤架下,只是玻璃圆桌上的酒瓶比平日多。

“淮铮。”蒲郁醉眼惺忪地笑,待傅淮铮走近一下跌入他怀中。

傅淮铮抚着她散落的长发,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我有点儿难过。”蒲郁抬眸道。

何止有点儿,她眼尾红了,盈着泪。

傅淮铮把蒲郁抱起来,“怀英,这儿风大,我们下楼去。”

“……他要结婚了。”她闷声道。

傅淮铮怔然,“什么时候说的?——沙龙上万小姐故意同你说的?”

她不答,即是默认了。

“我……”他不知说什么。

“你不必说什么。”蒲郁退开怀抱,“让我一个人待着罢。”

静默片刻,傅淮铮把外套给蒲郁披上,下楼去了。

渐渐的,琴声入耳。蒲郁拎着最后还剩半瓶的红酒,走出花园。在公寓的窄梯上,她又坐了下来。

看不见的墙壁后,傅淮铮重复弹奏一支钢琴曲,很久也没停。

终于,蒲郁走了过去。傅淮铮抬手,询问道:“有想听的曲子吗?”

“我不懂西洋乐。”蒲郁在傅淮铮让出的半边琴凳落座,试着拨了几个音,“方才的是什么?”

“贝多芬的《月光曲》”

“喔。”

“是有些难度的。”傅淮铮有意活络气氛。

“那么淮铮很厉害。”蒲郁笑了下,却又道,“我听见了忧悒。”

傅淮铮语气开朗道:“你知道她最初说什么?她说‘原来少爷是很温柔的人呢’。你看,你是有些音乐天分的。”

“也许是弹奏的人心境不同。”蒲郁道,“也许是听的人。”

“淮铮,你很想她罢。”在说他,低下头去的却是自己。她蒙住了脸。

傅淮铮慌乱地安慰,“或许是有隐情的。我去查。”

蒲郁的声音从指缝里溜出来,“淮铮,弹曲子罢。不要让我太难堪。”

琴音再度响起。到后来已断断续续,她伏在他肩头,一手攥紧了胸口衣料。

既给了一个人感情,为什么又要毁灭它。

“怀英。”尾音落下,傅淮铮道,“往后我不会让你再难堪的。”

阳光从一排窗户照进来,充盈整间版房。珍珠白的绸段与细纱残料堆在地上,人台空落落。蒲郁拿起大红请柬,许是阳光耀眼,竟看不清上面的小字。

“先生,傅先生的车在楼下等。”女工上前道。

“嗯。”蒲郁缓缓站起来,戴上绿丝绸手套。她的手暂时没法看了,剪刀与针留下太多创伤。

坐上汽车副驾驶,傅淮铮没有直接驶出去,而是拿出一个锦盒。

“生辰快乐,怀英。”

“不是说了我不过生辰的。”蒲郁半是疑惑半是诧异地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装着一只翡翠。

“什么宝钻也配不上,只有翡翠才衬你。”傅淮铮说着,给蒲郁戴上翡翠。

蒲郁愣着不动,转头见另一只翡翠戴在傅淮铮身上。

一双翡翠色泽莹润,绝世罕见。

“你怎么找到的?”

“擅自作主做成了项链,你不介意罢?”

蒲郁动容不已,“我……”

傅淮铮截住话,“傅太太,不客气。”

一辆辆汽车停泊,白色教堂矗立在碧蓝天空下。

钟声敲响,蒲郁看见琉璃彩窗后飞过去的鸽子的影,看见她的心上人在神父见证下为新娘戴上戒指。

“吴先生、吴太太,百年好合。”

百年之后再无你我。

第60章

孤岛似的上海空前繁荣了起来,工厂成倍增长,新式的有声电影轮番上映。都说这儿是个销金窟,舞女的吴侬软语惹人心醉。也说这儿是个掘金地,只要和日本人搭上关系有的是发财机会。

上友商会经营多年,这回可算是打响了名头。不过孙仁孚这个老狐狸可不会太声张,战时孙家为国府出了力,来往的朋友里也有许多主张抗日的。同日本人做生意,不多与日伪政府牵扯,两边不得罪。

常代表商会出席活动的吴祖清却是成了公敌。敢于抗争的激进派报社发表文章列了一份名单,细数为日本人挣钱的汉奸,他在首位。

进步青年们的呼喊冲破婚礼后的中式宴席,标语纷纷落在窗户上,木枝、石块砸了进来。傅淮铮率先对天花板开枪,而后带了枪的人纷纷出来维持局面。

青年们哄散之际,离窗户近的木村先生受了伤,眼镜歪曲,额角破了皮。

同桌一位姓武藤的教师拍桌而起,怒骂“八卡八卡西”。他带着木村先生穿过人群,从后门离开。

不消片刻,租界的洋巡捕赶来饭店。闹事者已然不见,巡捕们只得将了解到情况记录在案,留话说会处理。

吴祖清向宾客们致歉,有意安排各位离开。孙仁孚夫妇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一个假意同吴祖清商量,一个去张罗另外的宴席。

孙仁孚夫妇一唱一和,使得百桌大宴在楼上几间小厅继续。吴祖清与万霞依桌敬酒,快到傅淮铮这桌的时候,安插在张记作会计的情报人员悄声来报:日本警队出动,在街上大肆抓捕闹事者。

傅淮铮道:“账目出了问题?怎这么不是时候……怀英,我过去一趟。”而后向同桌宾客请辞。

蒲郁为傅淮铮披上外套,耳语道:“武藤。”

方才场面混乱,但蒲郁看得一清二楚。日本警队反应这么快,一定是从哪儿得到了消息。而离开的人里,武藤最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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