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故(36)
如果走过去,无视这件事发生,或许只是一条溃烂发炎的右腿,也可能是一段如愿了结的宿命。如此便没有后面的纷争,也不会有解不开的死局。
桥桥承受着来自不同人的谴责,她抵抗不了周围七嘴八舌的苛责与质问,她卑微又小心地活着。
除此之外,在她枯烂躯体上狠心凌迟的,却是桥桥自己的良心与愧疚。
再也没有人陪她疯,陪她笑了。那个叫做禤泉的男孩永远不会回来,他消失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晴空中,也消失在那个高楼耸立的拐角处。
也许,真的是错了……
“可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或许你会看到一位被撞的路人,绝望地躺在马路上残喘,仰头最后看一眼天上的太阳;也有可能你会亲眼目睹一场从天而降,一尸两命的悲惨事故,再或者你会听到一位药无可治高位截肢的美丽姑娘……大家都活在自己的漠视与冷酷里,从此以后,太阳被灰霾遮住,大雨都洗不掉马路街道的鲜血,腥味遍地。”
陈晗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初引背靠在陈晗的胸膛上,感受他胸膛的震颤。初引嘴唇紧抿,眼前一片黑暗,鼻口也顺带被捂住,她第一次觉得男人的手是这样大。
这一刻,她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都闻不着。
“我的确为那个男的惋惜,但我也佩服你朋友的伟大。我评不出对错,因为这事本身就没有对与错。但如果让我选,我想,我会也会站出来。”
耳边是陈晗的呼吸声,顺着初引的耳蜗传到体内,烫得极致,然后她又听到陈晗继续说:“但我可能会把你推开,自己站上去。”
传闻,这世上有一种音乐是其他曲子永远无法比拟的,它普通平凡,但却高贵典雅,按节奏拍打,韵律悠扬。
初引转身埋进陈晗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她耳朵靠近胸膛,去听他的心跳。
“我不要你推开我,我只想跟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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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当空,晚风习习吹过,初引一夜好睡,梦境香甜。
“我想,白昼明媚,馨香被传进胸膛,世界都弥漫着你的味道。
我也想,夜晚依旧如愿,会升起灿烂的太阳。”
第27章 尘埃
陈晗感觉脸上被什么东西轻扫,有些痒。他睁开眼,定了定神。
家里现在与从前大不一样。
原先陈晗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家里布置极为简单,一应用物也少量有限,自己够用就好。但自从初引搬进来后,家里每天都会有点新变化。
新换的浅蓝色沙发套、卧室里整齐满档的大衣柜,还有他出差不在,初引新购置的梳妆台。除了这显而易见的改变,家里其他各处也都有些许不同,比如双人成套的水杯、抱枕,拖鞋……
初引悄无声息地占满他空间与生活的同时,也一点一点塞满他原本空荡荡的心。
当然,除了以上那些,陈晗感受最深的就是家里随处可见的头发丝。客厅,厨房、阳台……厕所尤其多。还有桌上、椅上,偶尔也会有几根会贴在他的衬衣上。
陈晗将黏在脸上发丝勾走,看了眼怀里的人。
初引沉浸在梦里,丝毫没有要醒的架势。散乱的头发大部分摊开在枕头上,少许贴在脸侧,窗外的风吹进来,发丝轻轻扫动。
初引似醒非醒地皱眉,随意地将黏在脸上头发扒开,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沉睡。
陈晗觉得她睡着的样子莫名有些可爱,初引在熟睡的时候鼻腔发出轻哼,嘴唇也会微微嘟起……他轻轻吻在初引的侧额上。
手机消息不断,陈晗躺在床上粗略地翻看着。
小区水管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爆裂,各家来不及储水,有些早起住户纷纷在业主群抱怨,诸如小区供应设施存在问题,物业监管不力等云云。陈晗随意扫了几眼,便关上手机准备起身。
清晨安静得很,又因为是周末,早起上班的人也少,整个城市都还在深眠。楼下水管里漫出来的水不断地往地面上涌,零星走过几个路人,都跨着水层往往楼道里走。
家里的余粮在昨晚被打扫得一干二净,陈晗关上冰箱门,决定出门买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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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禄啊,怎么又是你自己出来买早餐,家里人呢?”
电梯里,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和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并排站列。小姑娘两手各勾着三四个塑料袋,睡眼惺忪地回:“叔叔还在睡。弟弟醒了,自己在屋玩。”
“哎呦,你可真是个傻姑娘呦,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也应该学你叔叔多睡会呢。”女人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去,吧唧两口嘴后开玩笑地对女孩说道。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来,女孩向女人道别后朝电梯门外走。她的背影被合上的电梯门慢慢挤压消失,电梯继续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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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晗双手插兜,随意地站在电梯口。
“咦,是小晗啊,你出差回来了?”隔壁家的薛嫂从电梯里走出来,迎面看见站在电梯门口的陈晗。
陈晗点头说是。
陈晗出差那几天,初引经常会在电话里跟他说,隔壁家薛嫂做了什么什么,总是让她尝这个吃那个,陈晗听在耳里,只嘲笑说她是馋猫。
薛嫂人热心,谁家遇见个小问题,麻烦什么的,她都乐呵地去帮忙。这一来二去,也就渐渐地跟楼上楼下熟悉起来。之前初引搬家过来的时候,她还主动帮忙拿了不少东西。
楼里邻居大多数都对她好评连连,但也有少数在背后小声议论,说她工资高也没人管,现在还住在这么高档的小区里。
薛嫂背后招人议论,倒也不是没有有原因。她人虽然不错,但就是有一个毛病,喜欢咕叨别人家的家务事,主要是嘴碎还爱开玩笑。
心宽的人,听完笑笑也就过去,并不会放在心上。但要是遇见个心眼细的,人家就会觉得她这是在挑拨离间。就像她刚刚跟楼下小姑娘说的话,那要是被有心人听见,指不定又要说她没事找事呢。
陈晗跟薛嫂站在门口相互寒暄,只是没多会便道别走了,家里还有个空腹待喂的主,耽误不得。
楼内走廊安静,陈晗搭着电梯下楼,薛嫂也扭着腰往家走。
一串湿哒哒的鞋印顺着走道黏在地上,脚印停在走廊尽头的房门前。薛嫂把鞋子脱在门外,弯腰从屋内鞋柜里掏出一双毛绒拖鞋套在脚上,然后关门。
沾了水的皮鞋被留在外面,鞋面被走路时溅起来水花冲洗地发亮,反射出来的白光被照映在墙壁上。
楼道重新恢复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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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窗帘被拉地严严实实,晨光丝毫不透。
初引缩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在身旁来回摸索,一片温凉。她睁开眼,空空如也。
初引捞过手机,眯着眼就拨了个号出去。铃声响了有一会,陈晗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醒了?”
“恩。你去哪里了?”
电话那头嘈杂,人声不断。初引将手机贴在耳边,手指摸了摸嘴角,好像没那么疼了。
陈晗正在那边问价付款,中间还夹杂着塑料袋窸窣的声音,然后初引才听见他回答:“我出来买点早餐,隔壁薛嫂说路口这家灌汤包味道不错。”
汤包店生意极好,每天都是人满为患,有时候店里坐不下,客人就打包拿回家吃。店里的人有进有出,相互擦肩走着,经常会人有碰着旁边的桌子,桌上玻璃瓶罐被撞得乒乒乓乓一直响。
陈晗付完钱,举着手机朝外边走边说:“醒了就起来洗洗,我一会到家,先挂了,乖。”
路口偶有几辆车驶过去,除了车辆轰鸣,余下便是呼呼风声。
相比这路口的安静,前面那片老楼区倒是热闹,谈笑声一浪接一浪地传过来。陈晗正走着,后面突然传来尖叫,他闻声回去望去。
远处汤包店屋顶悬吊的电灯在晃,店内桌椅倾斜,上面的瓶罐纷纷往下掉。老人摔倒在地,挣扎着向店外伸手。
耳边的叫喊声瞬间变得更多了,沙哑的,高朗的,焦急的,当然,还有惊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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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叮铃咣当,三小只闹腾了一晚上也不见消停。
初引挂了电话,起身朝屋外走去。
纸箱一样大的容器被分成三个隔间,每个隔间前面都有个小门。隔间中间的挡板可上下随意抽动,抽起来的隔板会与上面顶板自动贴合。外框材质倒是坚硬,长边有个可伸缩的拉杆,箱底还有四个万向滑轮,这俨然像一个……巨大的金属行李箱。